陈安重生后，做得最多的事就是跟踪。沈亦臻那点自以为隐蔽的小伎俩，在她眼里不过是孩童过家家。
既然他这么执着地想跟，陈安眼底掠过一丝狡黠，那可就别怪她“好好招待”了。
她东拐西绕，专挑那些窄到只能容一人通过、还堆满杂物的路走。沈亦臻跟得狼狈，刚绕过一个拐角，就被一盆泼出来的脏水结结实实地淋了裤腿，油腻的污水顺着布料往下淌，又凉又黏，还带着股馊味，让他忍不住皱眉后退。
摊主追在沈亦臻后面道歉：“同志对不住！对不住啊！没看着您，要不我给您擦擦？”
沈亦臻没心思跟摊主纠缠，随口应付了过去。目光飞快扫过熙攘的人群，找到了不远处的陈安。匆匆擦干身上的水渍便追了上去。
陈安像是完全没察觉身后的追兵，脚步轻快地拐进了大集外围一条土路。这条路是赶集人踩出来的便道，坑洼不平得厉害，碎石、枯草、散落的泥沙混在一起，稍不留意就会打滑。
她脚步稳健地前行，身后的沈亦臻只顾着紧盯她的背影，根本没注意脚下的路况。
突然，他脚下一空，整个人猛地往前扑去。竟是踩进了一个被杂草掩盖的凹陷里！惯性让他收不住势，踉跄着撞向路边堆着的竹筐。
“哗啦”一声巨响，竹筐轰然倒地，里面的土豆、洋葱滚得满地都是。还有几个滚到了土路中央，被过往的行人捡起。
“该死！”沈亦臻低咒一声，掌心被碎石擦出几道血痕，火辣辣地疼。他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树干才勉强稳住身形，陈安还没跑远，绝不能让她就这么溜了！
他刚要直起身，胳膊就被人死死拽住了。“同志！您不能走啊！”
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额角还挂着汗珠，一手拽着他的衣袖，一手指着满地滚得七零八落的土豆洋葱，急得嗓门都拔高了，“您把我的菜都撞撒了！这都摔烂了，怎么卖啊！”
周围赶集的人听见动静，纷纷围了过来，还有人低声议论着。
“您得赔我！”
沈亦臻只想赶紧追上陈安。他不耐烦地甩了甩胳膊，想挣脱摊主的手，可对方抓得极紧。“放手！”他压低声音呵斥，“我没时间跟你耗！”
“耗也得把事儿说清楚啊！”摊主寸步不让，“您撞翻了我的东西，总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今天没个说法，您别想走！”
“这小伙子看着穿得挺体面，怎么这么毛躁？”
“撞了人家的东西还想跑，太不地道了吧！”
“瞧他那着急忙慌的样，怕不是有啥急事？” 细碎的话语钻进沈亦臻耳朵，围观的人还在慢慢增多，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
沈亦臻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他向来注重体面，何时这般狼狈过？可眼下更要紧的是追上陈安，要是再跟摊主僵持下去，别说人跑没影，自己这点仅存的脸面也要在这丢得一干二净。
沈亦臻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火气和焦灼，从钱包里摸出五块钱递给摊主。
“大哥，实在对不住，刚才是我太急了，撞翻了您的东西。这五块钱您拿着，全当是我赔您的损失，不够我再补。您看……能松手了吗？”
摊主愣了足足两秒，才反应过来，随即连忙松手，憨厚的脸上满是局促：“同志，用不了这么多！我这筐菜加起来也才三块多，你给多了！”说着就想往兜里掏钱找零。
“不用找了！算我赔您的。”
再不追陈安就真的要没影了！
可他这毫不犹豫甩出五块钱的露富举动，已被暗处两双眼睛盯上。
两个小偷一直在集市里游荡，物色目标，刚才沈亦臻撞翻竹筐的闹剧他们全程看在眼里，此刻见他出手阔绰，又急于赶路、防备心全无，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沈亦臻只顾着拨开迎面而来的人群，嘴里不时低声催促“让让”，压根没察觉到身后的尾巴。集市里人挤人、肩碰肩，喧闹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掩盖了一切异动。
就在沈亦臻刚挤过一个卖杂货的摊位时，身后的高个男人突然加快脚步，故意狠狠撞了他的肩膀一下，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不好意思”。
就在这一刹那，旁边矮个男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片锋利的刀片，只轻轻一划，“嘶啦”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被淹没在喧闹中。
他紧接着指尖一勾，就将沈亦臻揣在裤兜里的钱顺了出来，前后不过两秒。
两人得手后，立刻钻进旁边的人群，一个往左拐，一个往右闪，转眼就融入了熙攘的人潮，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他察觉不对劲，伸手去摸裤兜时，只摸到一个破洞。原本完好的裤兜被划开了一个口子，边缘还挂着几根撕裂的线头，里面的钱早已不翼而飞。
他看着空荡荡的前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污、裤兜还破着个大口子的模样，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却又无处发泄，只能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疼得他指尖发麻。
沈亦臻正想再骂一句泄愤，抬眼就看见，陈安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沈同志，”陈安慢悠悠开口，语气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才这么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沈亦臻的脸涨得通红，窘迫和恼怒交织在一起，下意识地想挺直背脊，抬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刚要开口辩解几句，试图挽回一点仅剩的体面。
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陈安又开口了。
“沈同志，你要还这么不知趣，非要跟在我身后凑热闹——下次，可就不只是‘运气不好’这么简单了哦？”
“你！”沈亦臻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陈安，你别太得意！”
陈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出声，“这话说的，可真好笑！”
她往前逼近两步，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沈亦臻，你以为自己还是过去那个前呼后拥的少爷？都被踹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装腔作势呢？”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讥讽的笑，语气更添刻薄：“瞧瞧你这德行，连跟踪个人都能把自己搞得那么惨。离了你爹，你还能干成什么事？”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他那双白皙光滑的手上，眼底的嘲弄更甚：“乖乖在乡下当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不好吗？非要来招惹我，吃苦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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