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关押皇亲国戚、宗室罪人的地方,远比天牢更加阴森可怖。这里没有普通囚犯的哀嚎,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属于权力倾轧失败者的腐朽与绝望气息。
陆清欢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狭小、阴暗、散发着霉味的石室中。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上方有一个巴掌大的透气孔。室内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缺腿的桌子,墙角堆着些散发异味的稻草。空气湿冷刺骨,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身上的诰命服和首饰早被剥去,换上了一身粗陋的灰色囚衣。裙摆上碧云的血迹,成了“铁证”,被收走。此刻,她除了贴身藏好的那份笔迹对比证据和“安国”印章,一无所有。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锁链哗啦作响,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和声音。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吞没。
陆清欢靠着冰冷的石墙坐下,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从乾清宫对质,到御花园遇袭,再到被押入宗人府,不过短短半日,却仿佛经历了半生。皇后的翻脸无情,碧云的惨死,慕容瑾最后的“信你”……一幕幕在脑海中交替闪现。
愤怒、恐惧、绝望、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崩溃。一旦崩溃,便真的万劫不复了。
慕容瑾说“信你”,可他也自身难保,被软禁府中。皇后既然撕破脸皮,定会不遗余力地将“杀人灭口”的罪名坐实。三司会审?在皇后的压力下,能有多少公正?碧云死了,死无对证。那支弩箭,恐怕也早被处理掉了。她唯一的希望,是那份笔迹证据,和……阿甲能否找到那匣“旧物”,或者香菱之死的其他线索。
然而,时间不等人。皇后不会给她太多时间。宗人府,本就是吃人的地方。有多少“病逝”、“自尽”的宗室,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里。
必须想办法自保,想办法传递消息出去!
陆清欢摸索着站起身,在黑暗中熟悉这间囚室。墙壁是坚硬的花岗岩,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地面潮湿,墙角有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走到铁门前,透过透气孔向外望去,外面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墙壁上插着昏暗的火把,映出两个持刀侍卫如同雕像般的身影。
守卫森严,想逃出去,简首是痴人说梦。
她退回床边,坐下来,开始思索。皇后要定她的罪,需要“口供”和“人证”。人证,碧云己死,香菱也死了,但或许还有其他人,比如……那个传话的小太监?或者,王嬷嬷会安排“证人”。口供……他们会用刑。
想到用刑,陆清欢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她不是铁打的,那些刑具,她未必扛得住。而且,一旦用刑,屈打成招,便再无翻身之日。
不能等!必须在他们用刑之前,做点什么!
可是,她能做什么?身陷囹圄,孤立无援。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她的囚室门外。
“开门。”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不是王嬷嬷,也不是之前押送她的侍卫。
锁链响动,铁门被打开一道缝隙,一个佝偻着背、提着一盏昏暗油灯的老太监走了进来。他脸上布满皱纹,眼神浑浊,看都没看陆清欢一眼,只是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扔在食盒旁,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吃吧。夜里凉,垫着。” 说完,便转身要走。
“公公留步!”陆清欢连忙叫住他,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这老太监,似乎与旁人不同。
老太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公公,可否……告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陆清欢试探着问。
“戌时三刻(晚上八点)。”老太监声音依旧嘶哑,“安心待着,别多想。” 他顿了顿,又极低地补充了一句,“这地方,晚上不太平。听见什么,都别出声。”
说完,他不再停留,走出囚室,铁门再次被锁上。
戌时三刻……陆清欢心中计算着。从被押入宗人府,己过了两个时辰。外面,不知是何光景。
她走到食盒边,打开。里面是一碗浑浊的菜汤,两个硬得像石头的黑面馒头。而那老太监扔下的小纸包,打开一看,竟是几块干净的、叠得整整齐齐的棉布,还有一小包……金疮药?
陆清欢愣住了。这老太监……是在帮她?为什么?
她拿起一个馒头,掰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又尝了一口菜汤,又冷又咸,难以下咽。但她强迫自己喝了几口,吃下半个馒头。必须保持体力。
她将棉布和金疮药小心收好,心中稍定。这宗人府中,也并非铁板一块。这老太监,或许是唯一可能的突破口。
夜色渐深,寒意愈发刺骨。陆清欢和衣躺在硬板床上,裹紧单薄的囚衣,却依旧冻得瑟瑟发抖。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到走廊外侍卫换岗的低语,听到远处不知哪个囚室传来的压抑咳嗽,甚至能听到老鼠在墙角啃噬稻草的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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