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爆炸声震得小洋楼仿佛都在摇晃,气浪掀翻了桌椅,水晶吊灯疯狂摆动。硝烟弥漫中,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待烟尘稍散,只见靠近爆炸点的两名女佣已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啊——!”女眷们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唐老先生被气浪推得一个趔趄,幸亏儿子和丫鬟死死扶住。
老人看着眼前这宛如地狱般的景象,看着家中狼藉,看着无辜佣人惨死,他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与屈辱。
他挣脱搀扶,用拐杖死死撑住身体,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不住抖动,仰天悲呼,声音苍凉而悲愤:
“豺狼横道,社稷蒙尘!想我泱泱华夏,礼义之邦,竟遭此蕞尔岛夷如此践踏!毁我家园,戮我同胞,斯文扫地,国将不国!痛煞我也!”
这骂声,是一个旧式文人能发出的、最沉痛也最无奈的控诉。
骂声过后,老人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他猛地转过头,看向惊魂未定的儿子唐有信,眼神里不再有慌乱,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决绝:
“信儿……我们走,或许能苟全性命。但这些粮食、布匹,带不定,也守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去!打开库房!把家里囤积的粮食,还有那些布匹,都给我运出去,分给窑户铺的矿工们!他们留下,日子会更难……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唐有信看着父亲,瞬间明白了老人的用意。
在这大厦将倾、个人命运已如浮萍的绝境中,这是他们唐家,作为这片土地上曾经的有产者、读书人,所能做的最后一点反抗,也是为自己寻得的最后一点心安。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嘶哑着指挥吓呆了的下人:“快!按老太爷说的办!”
这一夜,中兴煤矿公司家属区的众人都在恐惧中惴惴不安,许多人彻夜无眠。
而在数十里外漆黑的密林中,另一支队伍正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着峄县方向疾行。
月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洒下斑驳的光点。
以黄阿贵为首,包括清元、杨招财在内的二十人特种大队,正进行着高强度的夜间强行军。
他们的目标是赶在日军全面接管之前,渗透至中兴煤矿,进行破坏与袭扰,打乱日军的掠夺计划。
林深苔滑,脚下是厚厚的腐殖层,每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控制力才能不发出声响。队伍呈单箭队形前进,彼此保持着既能相互照应又不影响行动的间距。
连续行军数小时,队伍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短暂休整,补充体力。
顾修远对这支特种大队确实倾注了心血,各种物资保障都是头一份。
队员们掏出配发的单兵口粮,里面有铁皮罐头、高能量巧克力、咸香的压缩肉饼、能快速补充糖分的硬糖以及耐储存的硬饼干。
杨招财一边珍惜地小口吃着肉饼,一边忍不住好奇,压低声音问坐在旁边的黄阿贵:“连长,听说您是咱旅座身边最早的那批老人儿?”
黄阿贵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咽下嘴里的饼干,同样压低声音:“那是!老子可是旅座最早的传令兵,那是实打实从最开始就跟着旅座的!” 话语里充满了自豪。
旁边的刘大力也凑过来,小声说:“连长,我们都听一团的老兵传,说咱旅座能掐会算,料事如神,小鬼子的什么布置都瞒不住他,真的假的?”
黄阿贵眼睛一瞪,虽然刻意压着嗓子,但语气却不容置疑:“那还有假?旅座的本事,你们才见识多少?行了,少打听,赶紧吃,吃完还得赶路,动作都给我麻利点!”
片刻之后,众人迅速将吃过的食品包装袋等杂物仔细收集,就地挖坑深埋或彻底焚烧销毁,不留下任何痕迹。
队伍再次集结,继续向前急行军。
“他娘的,这鬼地方,蚊子比小鬼子的机枪还烦人!” 杨招财一边灵活地避开一根横生的藤蔓,一边低声抱怨,顺手拍死了脖子上的一个大花蚊。
“就你娇贵?” 前面的黄阿贵头也不回,低沉地呵斥了一句,“招财你小子,回家做你的公子哥不好吗?非到特种大队凑热闹,你再挑肥拣瘦就给我回家去。”
杨招财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走在队伍中段,步履轻盈仿佛不沾地的清元却悠悠地开口了,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却又奇异地与环境融为一体:
“天地万物,各有其声。蚊鸣是声,风吹叶响亦是声。道法自然,关键在于心静,心静则外界纷扰不能乱其志。招财小友这是心不静啊。”
黄阿贵在前面听得直翻白眼,虽然黑暗中也没人看得见:“道爷,您老人家就别念经了!咱们这是去杀人放火,不是进山采药!还道法自然……”
清元却不以为意,继续用他那独特的、带着点出尘却又混着狠劲的语调说道:“连长,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此去峄县,若不能超度几个倭寇亡魂,贫道这道心,怕是难以稳固,念头不通达啊。”
他说话间,手下意识地拂过背上用布包裹着的、那把他惯用的厚背砍刀,仿佛在抚摸一件法器。
旁边另一个队员忍不住低笑:“道爷,您这到底是修道还是修罗啊?”
清元一本正经地回答:“无量天尊!贫道修的是‘不服就干’道,遇魔斩魔,遇鬼杀鬼。倭寇即是人间恶鬼,度化了他们,便是功德无量。”
他这话引得几个队员差点笑出声,连紧绷的气氛都缓和了不少。
黄阿贵也拿他没辙,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都他妈给老子精神点!道爷要积他的‘功德’,你们也得给老子多攒几个战功!前面快到老鸦岭了,从这儿开始,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小心鬼子的各种明哨、暗哨和侦查兵!”
听到连长这话,众人脸上的些许轻松瞬间消失,立刻彻底噤声,连呼吸都刻意放缓、放轻。
原本就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此刻更是几乎完全消失。
二十人的队伍仿佛瞬间融入了这片古老的密林,变成了林间的一部分,唯有偶尔透过枝叶缝隙的月光,才能隐约捕捉到几道模糊的黑影极其迅捷地掠过。
队伍继续在黑暗中潜行,如同一条无声的溪流,穿过密林,越过山涧。
他们的身影与夜色完美融合,只有偶尔惊起的夜枭,才暗示着有一支不寻常的队伍刚刚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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