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副官和参谋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深处的忧虑,但军令已下,只能躬身领命。
命令迅速通过电话、传令兵,下达到各师、团、营。
香口前沿,第53师某团团部。团长接到电话记录,眉头拧成了疙瘩,对着话筒差点吼出来:
“什么?二十四号?军部典礼?还要我亲自去?参谋长,不是我不服从命令,你看看现在这情况!鬼子飞机一天来八趟,江面上鬼子的汽艇探头探脑,弟兄们抢修工事都来不及!我这个团长这时候离开阵地?”
电话那头是师参谋长的声音,同样无奈:“老李,军座亲自定的,说是政治任务,关乎全军士气。军令如山啊!你们团不是还有王副团长吗?让他盯着点。你就去一天,开完会,领了精神,赶紧回来!”
这叫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哪有前线马上打仗却叫主官去参加什么狗屁结业活动的?
李团长放下电话,烦躁无比地抓了抓头发,对一旁的王副团长说,“老王,军部搞典礼,点名要我去。这里……就交给你了。千万盯紧点,尤其是三营那个新接防的滩头阵地,工事根本没完成!有任何情况,立刻打电话到军部找我!”
“……”,王副团长是个老实人,闻言也有些慌:“团座,这……我哪行啊?这么大的摊子,鬼子要是真打过来……”
“行了!这是军令!我有什么办法?” 李团长打断他,开始收拾简单的行装,嘴里嘟囔着,“但愿真像军座说的,鬼子没那么快……这他娘的叫打的什么仗!”
香山主阵地,第167师某团团部掩蔽所。
掩蔽所里的团长薛彦明上校刚听完前沿观察哨的电话报告,正伏在地图上,用红蓝铅笔仔细标注着日军汽艇最新的活动轨迹和可疑的炮击校正烟幕位置。
他年近四十,面容清癯,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在第16军中素有“儒将”之名,行事细致,颇得部下信赖。
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薛彦明皱了皱眉,示意参谋接听。参谋听了几句,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捂住话筒,转头低声道:“团座,师部电话,紧急通知。关于军部‘抗日军政大学’结业典礼……”
薛彦明头也没抬,目光仍在地图上:“知道了,按惯例派个代表去就行,送份贺礼。眼下没空理会这些虚文。”
参谋的声音更低了,带着难色:“师部说……军座严令,各团主官必须亲自出席,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诿。名单上有您的名字,时间是二十四号,也就是后天。要求……要求务必准时到会。”
铅笔尖“啪”地一声,在地图上戳出了一个窟窿。薛彦明缓缓直起身,摘下眼镜,用拇指和食指用力按了按眉心。他动作很慢,但掩蔽所里的气压仿佛瞬间降低了。
“后天?亲自出席?”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比平时更低沉,但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那平静下面翻涌的惊涛骇浪,“现在是什么时候?日军波田支队陈兵安庆,舰艇已抵近我下游江面侦察,航空兵轰炸日甚一日!香山阵地是马当左翼屏障,一营的防炮洞还没挖到位,二营和三营的结合部铁丝网都没拉全!我这个团长,在这个时候,离开指挥位置,去参加一个……结业典礼?!”
“军部诸位长官,到底知不知兵?懂不懂什么叫战机瞬息万变?什么叫指挥员应与士卒同在最前线?!”
副团长是个火爆性子,早就憋不住了,闻言猛地一拍大腿:“他娘的!这不是瞎胡闹吗!团座,这命令不能接!鬼子说不定明天就打过来了!您这一走,团里群龙无首,万一……”
“住口!” 薛彦明低喝一声,打断了副团长的怒骂。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重新戴上眼镜,那镜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寒霜:“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他走到桌边,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自己的手枪、望远镜和几份紧要文件:“赵副团长,我走之后,全团防务由你暂代。三件事:第一,务必督促一营在天黑前完成至少一半的防炮洞加固;第二,二营三营结合部,加派一个排的游动哨,每隔半小时向我……向你报告一次;第三,所有电话线路再检查一遍,确保畅通。有任何异动,哪怕是一艘鬼子小艇异常靠近,立即向师部报告,同时……想办法往军部典礼会场打电话找我。”
副团长赵山河双眼圆瞪,拳头攥得咯咯响,脸憋得通红:“团座!这……这简直是……逼着人上梁山啊!”
梁山?如今这华夏大地,何处不是抗日的梁山?只是……第16军的这梁山,规矩有些特别,“我去了。这里,拜托了。”
他对赵副团长和参谋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掩蔽所,背影挺直,却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
赵山河望着团长远去的背影,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弹药箱上,发出“哐当”一声大响,嘴里低声骂道:“这打的什么窝囊仗!真他娘的……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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