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噬渊洞天这片被死寂与永恒黑暗统治的石台上,仿佛被那深不见底的幽蓝彻底冻结、凝固。空气不再流动,声音被吞噬殆尽,唯有那源自万物终末的寒意,如同无形的潮水,一波波侵蚀着这片狭小空间里残存的意识。
李飞羽保持着挣扎姿态骤然僵直的躯体,已彻底化为一尊栩栩如生、却毫无生气的冰雕。深蓝色的噬渊冰晶,并非简单地覆盖在他体表,更像是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内部渗透、生长而出,与他的存在本身交织在一起。冰晶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深邃蓝色,仿佛是将整片冻寂的星空浓缩、碾碎后,再强行烙印在这具年轻的肉身上。光泽幽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那是“终结”本身的色彩。冰层覆盖了他散乱的发丝,每一根发梢都挂着细小的冰棱;覆盖了他曾因痛苦而扭曲、此刻却凝固着一种复杂神情——混合着不甘、渴望与最后一瞬惊愕的面容;覆盖了他微微张开、似乎想要呼喊什么却终究无声的嘴唇。甚至透过那并非完全透明的冰层,隐约能看到他眼底深处那抹尚未完全熄灭、却被瞬间冻结的神采。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体温。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都在那幽蓝冰晶蔓延完成的刹那,被彻底抹去。石台周围,连那常年呜咽盘旋、仿佛冤魂低语的噬渊气流,都在这股极致的终末气息压迫下,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整个世界,只剩下冰晶内部那极其细微、近乎幻觉的“沙沙”声,如同时间本身的尘埃,在这绝对零度的领域中缓缓堆积,预示着万古的荒芜。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飞羽……哥哥?”阿萍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浓重的哭腔。她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像是要抵御那无处不在的寒意,一双小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仿佛生怕一点点稍大的声响,就会惊碎这残酷的永恒,或者引来更可怕的注视。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圆睁的眼眶中滚落,划过冰凉的脸颊,滴落在脚下黝黑的岩石上,发出“嗒”的轻响,随即瞬间凝结成一颗颗浑浊的冰珠,滚动着,折射出幽蓝的死光。
苏云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尊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比那噬渊冰晶的幽蓝更添几分死气。作为在场修为最高、感知最为敏锐的人,她比阿萍更深刻地体会到了那扑面而来的终末法则的恐怖。那不仅仅是肉身的冻结,更是法则层面上的抹杀!她能“看”到,在那幽蓝冰晶之下,李飞羽残存的生命气息、微弱的灵魂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在接触到冰魄力量的瞬间,便被那绝对的“死寂”法则无情地碾碎、冰封、同化。
失败了……彻彻底底的失败。苏云的脑海中一片冰冷,只剩下这个绝望的念头在反复回荡。噬渊冰魄,巡天司秘录中记载的禁忌之物,连真仙金仙触碰都要慎重、稍有不慎便可能道消身殒的终末结晶……自己怎么会昏了头,将希望寄托在这种传说中的绝物之上?怎么会相信,一个身受道伤、本源枯竭、甚至连体内力量都失控暴走的重伤之人,能够承受住这等连天地法则都能冻结的力量?
那失控的混沌吞噬本能,非但没能成为他自救的契机,反而像是一盏在黑暗中过于明亮的灯,吸引了终末的死神,最终将他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冰封之下正在发生的、更加令人绝望的景象:李飞羽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灵魂,恐怕早已被噬渊冰魄的法则碎片切割、冻结,然后像脆弱的琉璃一样,寸寸碎裂,化为最精纯的死寂能量,成为这噬渊洞天无数冤魂中的一员,永世沉沦在这片黑暗之地。
悔恨,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带来窒息般的痛楚。或许,从最初在那个破败院落里出手相救,就是一个错误?或许,在发现那枚巡天卫玉牌,意识到他可能与巡天司、与那场波及诸天的动荡有关时,就该果断斩断这份因果?一时的恻隐之心,不仅没能救下他,反而引来了巡天卫的追杀,让阿萍这孩子也跟着陷入如此绝境,最终,更是让这个年轻人以如此凄惨的方式,在自己眼前走向终结……
苏云痛苦地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上不知何时也凝结了一层细密的冰霜。她感到指尖冰凉刺骨,连体内运转的灵力都似乎变得凝滞起来。她甚至不敢用自己的神念去探查那冰晶,唯恐连自己那并不算强大的神魂,也会被那恐怖的死寂法则顺势侵蚀,落得同样的下场。
绝望,如同噬渊本身的无边黑暗,将她彻底淹没。
然而,宇宙玄奇,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这“其一”,便是那绝境之中,不可思议的一线生机!
就在这万籁俱寂、连思维都仿佛要被冻结的至暗时刻——
在苏云和阿萍都无法感知的、那绝对死寂冰封的最核心处,李飞羽丹田深处,那原本应该被彻底冻结、湮灭的混沌漩涡,并未真正意义上地“死亡”或“停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