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闵申所言的，李家这场伏击，潘凤心中的古怪源自两个方面。
一是李历这个魏郡三族之一的李家家主，所行之事太过冒险，太过孤注一掷。
伏杀自己的事一旦失败，那他李家恐真得在魏郡受灭顶之灾，从整个冀州世家中除名。
若无十足的把握，他安能如此做？
仅靠广平大屯田之事，影响了其家族根基，让他们利益大幅度受损这个理由。
还是有几分牵强。
毕竟隐匿人口流失，从田产中能得到的利益断崖式下降，总好过直接身死族灭。
关键是潘凤敢保证，自己实力上的底细，是半点没有暴露的。
从各方面的情报与消息能够得出的结论，目前我还是那个“天下第一”强将！
如此恐李历等人在动手前就有过盘算：仅靠四千精锐伏杀，成功的可能性极低。
而明知风险极大，还愿意冒这个险。
明知要败，还打算孤注一掷，他李历和另外那三成世家是脑子秀逗了吗？怎会如此莽撞？
再加上对方选择伏杀的地点，是这汉水南岸到冀州城之间一马平川的区域。
在这样的位置伏击本上将这个“天下至强”悍将，成功的可能性极低。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天时地利，都不在李历等人那边的伏击谋划。
换而言之，在忽略潘凤真实武艺的前提下，对方已经做好了这次伏击必败的打算。
古怪之二在于，袁绍那边，为何要把消息透露给闵申？
没错，从闵申细说，自己是通过赵浮那个“冀州老兄弟”买到的情报后。
潘凤便知道，这个情报是人家袁绍那边故意透过来的。
一如自己先前在洛阳时候，自己通过闵大头，卖一些生死攸关的情报给袁绍。
不会有人觉得，闵申和赵浮这两位贪财的“冀州溜须虎将”，真能得到什么机密情报吧？
人家袁绍又不是傻子，此等出卖李家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投靠过去的盟友，直接能害死李历等人的机密事宜，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被赵浮这个降将掌握了，还卖了过来？
就算他袁绍昏聩，他手底下那些谋士也脑子被驴踢了？
李历等人废了，州牧府掌握的冀州南方三郡之地，仅剩的三成首鼠两端、能为袁绍所用的世家豪强完蛋了。
他袁绍不是更难夺取冀州了吗？
必败的伏杀，不该出卖盟友的被袁绍出卖了…
此事可不就透着十足的古怪吗？
…
汉初平元年，十二月十六，寒风呼啸的深夜。
邺城中心城区最主要的大街之上，一处高门大户大门骤然敞开，一队队身着玄甲的精悍兵丁随之蜂拥而出。
这处府邸，赫然正是冀州治中大人李历的家宅，也是魏郡三族之一的李家，在邺城之中的祖宅所在。
这支兵马最前方，领头之人一老一少，正是治中李历，以及数月前暗中被送回冀州城，已经在州牧府所属众多武将中接近于销声匿迹的荡寇都尉李阳。
李氏父子面无表情，领着一众精锐力量，直直冲着冀州内城大街尽头的州牧府而去。
没错，几个月前，为了在接下来的韩袁之争中保存家族实力、两不相帮待价而沽的李家，最终还是决定彻底反了。
作乱的原因，既有经过平叛一事，李历这个冀州治中以及李家在州牧府更加被边缘化，等同于远离了韩馥这路诸侯权力的核心，注定再难被重用。
也有耿、闵两家带着魏郡那七成世家大族，发了疯似的支持州牧府那广平郡屯田之事，为魏郡带来的人口恶性竞争。
当然，让李历彻底下定决心，要与州牧府动武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这次作乱，风险极低，收益巨大。
先说收益，北方那位雄主袁绍，已然答应李历，事成之后，魏郡三族中耿、闵两家的所有家产，土地也好、人口也罢，半数皆会划转给李家。
两家各自一半的家产，合起来便是整整一族之量。
也就是说李家只要帮助袁绍拿下了州牧府，顷刻间便能实现势力翻倍扩张。
已一家之地，独占魏郡三分之二的资源，瞬间便向大汉天下最顶级那些“一郡即一家”的一流世家门阀迈进了一大步。
有如此之大的收益，耿武、闵纯那两个老朋友，所谓低价向李家出售大量田产，让李家通过“薄利多田”的数量取胜，来渡过魏郡这场人口恶性竞争的危机，能算什么？
更莫说其实李历自己已经有了预感，以如今耿、闵两族对冀州州牧府，或者是对那潘凤的支持力度，也许用不了明年，他潘凤就敢把黄河对岸，那濮阳五县之地的“度田”之举，又复刻一遍。
届时大批量隐匿的田产又被官府入册，李家就算低价买了再多良田，也还是会吃个大亏。
李历：说不定复刻推行濮阳度田之策，那莽夫潘凤已然早已告知了同他好得穿一条裤子的耿、闵两家。
耿武这两个老家伙低价卖田给我，谁又敢保证他们不是为了再度坑我李家一把？
同为魏郡士族的情谊？开玩笑吧，天底下的世家大族是什么秉性，我李历还能不清楚？
都是无利不起早之辈罢了…
事实上，李历这回是真误会人家耿、闵两族了，他们会选择低价卖地，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其实是入股无双商行抽调了大量的资金。
入阴平县那审家，急需回拢一批金银，用于维持家族各项产业的正常运转…
就算耿、闵两族领衔的魏郡那七成士族，也真有丁点照拂一番同郡世家大族的善意。
李历与李家，也没想过领这份情。
低价再拿下大量田产是吧？只要冀州换了主人，换一路之后统摄魏郡，我李家不仅不用再出钱，还能获得魏郡之地更为海量的资源。
孰轻孰重，谁多谁少，这笔账李历父子又不是不会算。
当然，想得到这样的大收益，也需要付出些代价。
不过在李历看来，此次投资，所付出的代价极小，小到远远不及花钱从耿、闵两家低价收购那批田产的十分之一。
究其原因，自然与北面那位雄主袁绍，手底下新加入那位首席谋士的神仙布局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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