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这场乱世，英雄辈出、豪杰遍地不假。
可终归是一场波及整个天下的浩劫。
别的不说，仅仅从人口数来看，光武中兴后汉之鼎盛时，人口曾达到过超五千万的数量。
直至数十年后三国鼎立，魏蜀吴三方，天下九州之地人口，已然骤减至不到一千万。
也就是说一场乱世下来，五人中仅留下了一人。
至于前前后后，先后登场的诸侯与群雄，除了最后获胜并且真正奠定了基业者，其余皆难以得善终。
可以说，自大贤良师张角喊出那句“苍天已死”开始，天下大乱的口子便已打开。
汉失其鹿，群雄并起注定是一场大鱼吃小鱼、你死我活的大争。
而老名士这种怀揣着“名士风流”理想主义，只会口若悬河袖手清谈、讲道德文章的一地诸侯，注定长远不了。
想要不被别的诸侯吞并，能在乱世之中保全身家性命，唯有主动参与，主动去争。
对邺城这路诸侯而言，韩馥没有去争的心气与眼光，就只有潘凤这个“二当家”主动站出来。
至于如今真相揭晓，韩馥会不会彻底抓狂，会是惊惧、忧愤还是恐慌，潘凤没有办法去左右。
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在乱世之中，尽自己所能保全自己与韩老头的身家性命。
毕竟命都没了，再去谈所谓的“真相”，会不会影响人的情绪，会不会让人伤心伤肺，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潘凤也从没想过，在老名士得知真相，曾经的“君臣二人”之间，人心上的隔阂更加深重后，就直接撒手不管了。
主要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韩老头这“素性匡怯”的性子。
要是真只是暴露真相后就这么等着，等着老名士自己找出解决的办法来，那恐怕等不到两人之间暂时消弭或者遮掩住隔阂，老名士自己就会把自己给吓死。
所以闵纯在替潘凤表达了“子双将军绝无加害老主公之意”后，也按照潘凤提前的授意，向韩馥提出了下一步如何做的建议。
闵纯言：“子双将军也知道，为了在与那袁绍的争端中获胜，此番瞒着老主公行事，有利用您老人家之嫌。”
“他更清楚，一旦最后真相水落石出，必定会令老主公头皮发麻，惊疑不定。”
“毕竟如今的冀州与邺城，不管是我等世家也好，各地官吏也罢，甚至就连程奂、闵申这样的武将，事实上都在按照子双将军的谋划在做事。”
“都到了这一步，纵然是亲儿子，都有谋取老子基业的嫌疑与大势，遑论子双将军与老主公您，只是翁婿，甚至韩柔夫人还并非您老人亲生…”
“由此子双将军有两议，请老主公定夺。”
“一是倘若老主公还信任子双将军，那便请老主公安居邺城，继续为五官中郎将府‘顾问’，静待子双将军开疆拓土，为我邺城这路诸侯成就大业。”
“届时无论到哪一步，老主公你都是咱们这路诸侯之主…”
“其二则是老主公不愿再信任子双将军，那也请老主公继续以当朝大司空的身份安居邺城，继续执掌魏郡，五官中郎将府则迁至他处。”
“反正朝廷给的诏令，是让子双将军节制河北四州军务，将府开于冀、幽、青、并四州任何一地，均合乎大义。”
“同时也请老大人放心，子双将军有言，从今往后，他将不再插手邺城和魏郡任何事务，不管您是打算继续以文治世还是与世家大儒共治，将府都不再干涉。”
“除此之外，邺城这冀州第一大城、魏郡这个北方富庶郡属之地的安危，也完全由子双将军负责。”
“若有内乱，非老大人您亲自相邀，将府兵马绝不踏足魏郡半步；至于外患，只要有子双将军在世一日，将府一日不倒，必不会让外敌兵马有攻入魏郡的机会…”
是的，到了如今这一步，在彻底明晰的局势之前，潘凤依旧没有打老名士基业主意的想法，更没有取而代之的打算。
给韩馥的两个建议也极为简单。
一是大家继续聚在一起，还是按照最开始的模式，老名士继续当这路势力的老大，潘凤作为“二当家”开疆拓土，于乱世中与群雄相争。
二则是两人就此分开，五官中郎将府迁往别处，邺城和魏郡留个老名士。
事实上，潘凤这两个建议，真半点没有欺压老名士的想法。
第一个大家继续“一起干”的提议，看似他这个“天下至强武将”已经把架空主公，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冕之王的想法摆在了明面上。
俨然名正言顺成为韩馥这个老大麾下“权势滔天、最大权臣”的意思。
可最开始韩馥还是冀州牧时，其实这种格局就已经形成了。
老名士当州牧那会儿，一天天歌舞升平坐而论道，潘凤这个见了冀州任何将领都高一等的“上将军”，不已经达到了这个地位？
至于第二个分家的提议，则更直接。
曾经的冀州州牧府，其实主要势力范围就在魏郡一地。
潘凤把这块冀州膏腴之地留给了韩馥，便等同于把最大的基业给老名士留下了。
而且如今的魏郡，已经是将府地盘中最为核心的区域，濮阳五县之地、广平郡以及赵国拱卫在四方。
可以说只要潘凤不动此处，那单独执掌魏郡的老名士，便处在极为安全的位置。
天下群雄相争再激烈，想要威胁到魏郡，都先得过五官中郎将府这一关。
由此也免得老头日后，为了被哪路诸侯攻伐之事提心吊胆，觉都睡不安稳。
甚至在第二个提议中，潘凤还让闵纯老大人代为传达，待到日后自己的五官中郎将府地盘扩大了，按照朝廷的诏令名正言顺节制了河北四州。
那把整个冀州都留给韩馥也无妨…
老实说，对于韩馥发现真相后，二人之间该如何相处，潘凤的两个提议都已经释放了最大的善意。
他甚至已经做出了打算，只要老名士做出抉择，自己甚至可以赶回邺城，正儿八经指着山川盟誓…
只可惜九月初九当夜，在闵纯完全交底，说出那五件事后，老头便病倒了。
还是正儿八经，人事不知那种重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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