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户部稽查司的值房里,朱秀宁对着三份救助金申请书直皱眉头。
“刘主事,寡母久病,需钱医治…”她念着第一份,又翻开第二份,“赵司务,家中失火,屋舍尽毁…这都还正常。”但第三份让她瞪大了眼睛,“李员外郎…妻子难产,急需人参吊命?”
站在一旁的户部郎中战战兢兢:“殿下,这李员外郎确实是三日前递的申请,下官见有太医院出具的诊单,就…就批了。”
“太医院的诊单?”朱秀宁抬眼,“拿来我看看。”
郎中赶紧呈上。朱秀宁仔细看那诊单,字迹确实是太医院的手法,印章也没错。但奇怪的是,日期是三月初二——而李员外郎的妻子,明明在二月初八就顺利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这事儿她前几天还在宫里听人贺喜过。
“有意思。”朱秀宁冷笑一声,“把李员外郎请来。”
李员外郎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实人,被带到户部时还一头雾水:“殿下唤下官何事?”
“李大人,”朱秀宁把诊单推过去,“您家夫人…前几日不是刚平安生产么?怎么又难产了?”
李员外郎一看诊单,脸色骤变:“这…这不可能!贱内生产顺利,母子平安,太医院张太医可以作证!”
“那这诊单…”
“假的!绝对是假的!”李员外郎激动得胡子直颤,“下官从未申请过什么救助金!”
朱秀宁和李鲤对视一眼,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如果是冒领,怎么会有人冒充一个妻子刚生产的官员来申请难产救助?这也太容易戳穿了。
“先把人扣下。”朱秀宁吩咐,“本宫去趟太医院。”
太医院里,张太医听说此事,连连喊冤:“殿下明鉴!臣二月初八确实为李夫人接生,之后就再没见过李家人。这诊单…不是臣开的!”
“那这印章…”
张太医仔细辨认:“像是…像是照着臣的印章描摹的。您看这个‘院’字,真印右上角有个小缺口,这假印却是完整的。”
案子陷入了僵局。冒领之人拿到了真实的官员信息,甚至伪造了太医院诊单,却犯了个低级错误——没打听清楚对方妻子的真实状况。
李鲤一直在旁边思索,忽然开口:“殿下,有没有可能…这不是针对李员外郎的?”
“什么意思?”
“冒领者也许只是想随便找个官员身份申请救助金,恰好选中了李员外郎。”李鲤分析,“但他们只知道李员外郎家有孕妇,却不知道已经生产完毕,所以才编了个难产的由头。”
朱秀宁恍然:“所以他们手中有一份官员名录,知道哪些官员家有病人、老人或者其他可申请的缘由…”
“正是。”李鲤神色凝重,“恐怕不只是李员外郎一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朱秀宁立刻下令,彻查近期所有救助金申请。结果令人震惊——短短半个月,共批准了二十三份申请,其中十一份疑似有问题。
有的是家中老人早已过世,却申请赡养费;有的是子女明明未婚,却申请婚嫁补助;最离谱的一份,申请者自称“家中耕牛病死,影响生计”,可这官员家住京城内城,哪来的耕牛?
“查!一查到底!”朱秀宁怒了。
但查起来并不容易。申请都是通过正规渠道递交,印章、文书一应俱全,经办官员也表示“核实过情况”。可当锦衣卫上门调查时,那些所谓的“困难户”一个个都懵了:“没有啊?我们家好好的啊?”
事情越闹越大。三月初五早朝,都察院弹劾户部监管不力,让不法之徒钻了空子。刘尚书当庭跪地请罪,朱秀宁却站了出来。
“父皇,此事不是监管不力,而是有人内外勾结,蓄意诈骗。”她朗声道,“儿臣已查明,所有虚假申请的文书,均出自户部内部。”
朝堂哗然。
朱元璋眯起眼睛:“说具体点。”
“假文书用的纸张,是户部专用的青藤纸;墨色,是户部账房特制的松烟墨;甚至连折叠方式,都是户部文书的特定折法。”朱秀宁递上证据,“外人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老朱翻看着那些文书,脸色越来越沉:“查出来是谁了吗?”
“已有眉目。”朱秀宁看了眼李鲤,“此事还需李镇抚使协助。”
李鲤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麻烦又找上门了。
退朝后,朱秀宁拉着李鲤直奔户部档案库。库房里堆满了历年文书,空气中有股陈年纸张的霉味。
“你看这个。”朱秀宁抽出一份十年前的赈灾款申请表,“和假文书的笔迹很像。”
李鲤凑近看,那字写得端正秀气,但一些习惯性笔画确实相似。“这是谁的文书?”
“管库的老吏说,十年前在户部任职、又擅长书法的官员,共有七人。”朱秀宁又抽出几份,“我对比过,其中三人的字迹明显不同,剩下四人里…”她顿了顿,“有一人已经致仕回乡,有一人调任外地,还有两人仍在户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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