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昼夜兼程,越往北行,空气中弥漫的焦糊与血腥气便越发浓重,沿途开始出现零散南逃的难民。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麻木,诉说着玉门城破时的惨状,更添大军心头的沉重。
五日后,先锋部队已抵达玉门城以南百余里的“黑石川”。这里地势相对开阔,是通往玉门的门户之一。根据斥候回报,一股约莫五千人的北漠骑兵正在此区域游弋劫掠,显然是北漠大军放出的触角,意图扫清周边,巩固防线。
“王爷,这股敌军骄横跋扈,四处烧杀,正是我军立威、提振士气的好机会!”一员年轻气盛的副将抱拳请战,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连日来听闻的惨状,早已让全军上下憋足了一口恶气。
轩辕夜凝视着舆图,黑石川地势看似平坦,但有几处缓坡和干涸的河床,足以藏兵。他心中记挂着与凤清音商定的“奇正相合”之策,本不欲在此与敌军过多纠缠,但看着麾下将士求战心切,加之若能迅速吃掉这股敌军,确实能打击北漠气焰,为后续行动创造条件。
“敌军主将是谁?可有异常?”他沉声问道。
“回王爷,打的是‘黑狼旗’,应是北漠左贤王麾下的悍将巴鲁,以勇猛嗜杀着称。斥候未发现周围有大规模伏兵迹象。”
巴鲁……一个莽夫。轩辕夜心中稍定。或许可以速战速决。
“传令!前军一万骑兵,由赵贲将军率领,呈钳形攻势,左右包抄,务必全歼此股敌军!中军压阵,随时策应!”
“末将得令!”赵贲乃沙场老将,闻令精神一振,立刻点兵出击。
一万精锐骑兵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刃,带着雷霆之势,扑向正在黑石川纵马劫掠的北漠骑兵。战鼓擂响,杀声震天!
起初,战局似乎正如预期般顺利。天圣骑兵凭借严格的训练和复仇的怒火,攻势凌厉,将散乱的北漠骑兵切割、包围。赵贲一马当先,直取那挥舞着狼牙棒、嗷嗷大叫的巴鲁。
然而,就在两军纠缠厮杀,天圣军看似占据上风之际——
异变陡生!
黑石川两侧那看似平静的缓坡之后,突然响起沉闷如雷的马蹄声!烟尘滚滚而起,数以万计的北漠铁骑如同从地底钻出一般,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为首的旗帜,赫然是北漠太子的金狼大纛!
中计了!
那巴鲁的五千骑兵,根本就是诱饵!北漠太子兀术亲率的主力,早已在此设下陷阱,就等着天圣军前来救援,一头撞入他们的包围圈!
“不好!有埋伏!快撤!”赵贲目眦欲裂,高声嘶吼,但此刻他的部队已与巴鲁军死死咬在一起,仓促间哪里脱得开身?
兀术立于坡顶,看着下方陷入混乱的天圣军,脸上露出一抹残忍而得意的笑容。他挥手下令:“一个不留,杀!”
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北漠骑兵以逸待劳,从两翼狠狠楔入天圣军的阵型,将其彻底冲散分割。天圣军陷入重围,兵力、地势皆处劣势,顿时伤亡惨重。
“顶住!向我靠拢!”赵贲浴血奋战,身上已多处挂彩,仍试图收拢部队。
后方中军,轩辕夜看到前方战局突变,脸色瞬间铁青。他立刻下令中军全线压上,试图接应前军突围。
一场预期的歼灭战,瞬间变成了残酷的突围战。
凤清音在后方医疗营地,已能看到远方冲天的烟尘和隐约传来的、愈发激烈的喊杀声。她的心紧紧揪起。很快,第一批伤员便被仓皇地抬了下来,伤势远比预想的更为惨重,断臂残肢,深可见骨的刀伤,无不诉说着战局的凶险。
“快!止血!优先处理重伤!”凤清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迅速投入到救治中。她的手稳如磐石,银针穿梭,药粉飞扬,尽可能地与死神争夺着生命。但伤员越来越多,如同潮水般涌来,带来的消息也一个比一个糟糕——赵贲将军重伤被围,前军几乎被打散……
血战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在轩辕夜亲率中军拼死接应下,部分前军残兵才得以撕开一道口子,狼狈不堪地撤了回来。出征时的一万前军,回来的不足三千,且人人带伤,主将赵贲身被十余创,是被亲兵拼死抢回,已是奄奄一息。
北漠军队并未深追,在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后,带着缴获的旗帜兵械,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冲天血气。
夕阳如血,映照着黑石川战场上层层叠叠的尸体,大多数都是天圣朝的将士。残破的旗帜在晚风中无力地飘动,幸存的士兵们或坐或躺,眼神空洞,充满了挫败与悲痛。
初战,便遭此惨败。
士气,遭受重创。
轩辕夜立于营前,望着这片惨烈的战场,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唇角紧抿,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他低估了兀术,也低估了北漠的决心和狡诈。
凤清音处理好最后一批紧急伤员,走到他身边,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能感受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愤怒与自责。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瓶提神醒脑的药油放在他身旁的石头上。
败局已定,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如何从失败中站起,如何应对接下来更加艰难的局面。
首战失利的阴霾,沉重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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