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元年五月初八,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黄历上百年难遇的上上大吉之日,整个北京城都仿佛浸泡在浓郁的喜庆之中。靖安侯府所在的整条长街,早已被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道旁树木皆系上了鲜艳的红绸,一路延伸至侯府那洞开的朱漆大门。
侯府内外,更是张灯结彩,富丽堂皇到了极致。大红的锦缎从高耸的府门一直铺到正厅,金箔剪成的双喜字贴满了窗棂廊柱,连空气里都浮动着名贵香料燃烧的馥郁芬芳和百花的甜香。仆役们身着崭新的绛红吉服,穿梭如织,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气。鼓乐班子在府门外卖力吹打,喜庆的唢呐锣鼓声直冲云霄,与百姓的欢呼惊叹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吉时将至。
“圣——驾——到——!”
一声尖利高亢的唱喏,如同投入沸油的冰块,瞬间让喧嚣的侯府门前陷入一片死寂!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之声!
只见御林军精锐开道,明黄色的华盖、旌旗、扇仗在阳光下耀眼夺目!皇帝的九龙御辇在众多侍卫和内官的簇拥下,缓缓停在了靖安侯府大门前!一身明黄常服、头戴翼善冠的朱厚照,在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的搀扶下,笑容满面地踏下御辇!
皇帝亲临主婚!这是何等的旷世恩典!何等的煊赫荣宠!围观的百姓彻底沸腾了,跪倒一片,激动得不能自已。靖安侯府上下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以陈瑜为首,所有迎候之人齐刷刷跪倒迎驾。
“臣陈瑜,恭迎圣驾!陛下万岁!” 陈瑜的声音带着激动。
“都平身!今日是怀瑾大喜的日子,朕是来主婚喝喜酒的,不讲那些虚礼!” 朱厚照哈哈一笑,显得兴致极高,亲手扶起陈瑜,拍了拍他的肩膀,挤眉弄眼道,“新娘子呢?朕可等着看新娘子呢!”
皇帝如此亲和随意,气氛顿时轻松热烈起来。在震天的鼓乐和欢呼声中,朱厚照在陈瑜的陪同下,昂首阔步,走进了被红绸和喜气淹没的靖安侯府。
婚礼的仪式,在正厅隆重举行。朱厚照高坐主位,亲自担任主婚人。陈瑜身着簇新的一品侯爵蟒袍补服,玉带金冠,丰神俊朗。当凤冠霞帔、顶着大红销金盖头的孙妙仪,在喜娘的搀扶下,由孙清源郑重地交到陈瑜手中时,满堂宾客无不赞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高堂之位供奉着陈瑜父母的灵位及弘治帝亲赐的“如朕亲临”金符)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在朱厚照洪亮的“准”字和满堂宾客的喝彩祝福声中,陈瑜执着红绸,牵引着他心爱的姑娘,在漫天洒落的、象征“多子多福”的花生红枣桂圆莲子中,踏着红毯,一步步走向后院精心布置的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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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侯府前院的喧嚣欢宴正酣。美酒佳肴流水般呈上,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陈瑜作为新郎官,自然被各路宾朋轮番敬酒,饶是他酒量不错,几轮下来,俊朗的脸上也染上了薄红,眼神却越发明亮,带着醉人的笑意。
然而,更大的“热闹”还在后头。
新房所在的“撷芳苑”外,一阵刻意压低的嬉笑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一身酒气的朱厚照打头阵,刘瑾、谷大用、张永、马永成等几个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太监头子紧随其后,个个脸上带着促狭又兴奋的笑容,后面还跟着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年轻勋贵子弟。
“怀瑾!怀瑾!开门!朕…呃…朕来闹洞房了!” 朱厚照拍打着新房门,声音带着醉意和少年人特有的顽劣。
新房内,刚刚卸下沉重凤冠、只穿着大红中衣的孙妙仪,闻声吓了一跳,脸颊瞬间飞红,有些无措地看向陈瑜。陈瑜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就知道这位小祖宗不会轻易放过他。他示意孙妙仪别慌,整理了一下衣襟,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刚开一条缝,朱厚照就带着一股酒气挤了进来,后面呼啦啦跟进来一大群人,瞬间把布置得温馨雅致的新房挤得满满当当。
“哟!新娘子真俊!” 朱厚照一眼看到灯下含羞带怯、更添几分娇艳的孙妙仪,眼睛一亮,大声起哄。
“陛下…” 孙妙仪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陛下,您看侯爷脸都红了!” 刘瑾在一旁捏着嗓子,笑眯眯地煽风点火。
“脸红什么?朕是来给你们添喜气的!” 朱厚照大手一挥,兴致勃勃,“来!按规矩,得玩点热闹的!先来个‘喜结连理’!”
立刻有小太监捧上两根长长的、打了许多死结的红绸带。玩法是要新郎新娘各执一端,不用手,只用嘴和身体配合,在最短时间内解开所有结才算过关。
陈瑜看着那团乱麻似的红绸,又看看孙妙仪羞红的脸,无奈苦笑。朱厚照和一群太监勋贵们则围在旁边,拍手跺脚,大声起哄,笑得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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