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医学院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后,终于正式挂牌成立。选址在京城西郊一处清静宽敞的院落,由原皇家商会的一处货栈改建而成,粉墙黛瓦,环境幽雅。太医院院使孙鹤年兼任首任院正,陈瑜则挂了个“荣誉院判”的头衔,并不具体管理事务,但时常会来此客串讲学。
这日,医学院的讲堂内座无虚席。首批经过严格筛选的百余名学员,以及部分太医院的年轻太医,都正襟危坐,目光灼灼地看着讲台上的陈瑜。今日,靖安侯要亲自讲授“战场急救”。
陈瑜一身简便的青衫,并未穿官服,显得随和了许多。他身后挂着一幅巨大的人体经络穴位图,以及一些他让天工院根据描述制作的简易急救器材模型,如夹板、担架等。
“诸位,”陈瑜开口,声音清晰,“今日我们所讲,并非如何开方用药,而是如何在第一时间,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尤其是在战场之上,军医短缺,条件简陋,许多本可救活的将士,往往因得不到及时正确的处理而枉送性命!”
他首先讲解了止血、包扎、固定、搬运这四大战场急救基本原则。他亲自示范如何使用酒精涂抹伤口以及周边,并用干净的布条进行压迫止血,如何利用树枝、刀鞘制作简易夹板固定骨折部位,如何多人协作平稳搬运伤员避免二次伤害。
为了让学员们印象深刻,他还设置了互动环节。他让两名学员上台,模拟一名“腿部中箭”的伤员。一名学员手忙脚乱地想直接把箭拔出来,被陈瑜立刻制止。
“记住!战场上遇到的箭矢、刀剑等异物刺入体内,切忌轻易拔出!”陈瑜严肃地强调,“盲目拔出可能导致更大出血,或伤及内脏、血管,瞬间毙命!正确的做法是,稳定异物周围,进行包扎固定,然后尽快后送,由经验更丰富的医官处理!”
他亲自示范如何用布条环绕箭杆,在远离伤口处打结固定,既压迫了伤口周围止血,又避免了箭杆晃动。学员们看得目不转睛,纷纷点头,觉得这看似简单的操作,背后却蕴含着保命的道理。
接着,陈瑜又讲到了如何处理气胸(他称之为“胸壁破穿,气息外泄”)、溺水窒息(“水呛入肺”)等紧急情况,甚至提到了心肺复苏的雏形概念——虽然受限于时代无法详细演示电击除颤,但他强调了持续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在特定情况下的重要性。
这些闻所未闻的急救知识,让学员们大开眼界,同时也感到责任重大。他们意识到,医者不仅仅是在药房里开方抓药,更需要在最危急的时刻挺身而出,掌握救命的技能。
在讲解人体结构,尤其是如何判断内出血、如何避开主要血管进行结扎时,陈瑜自然而然地提到了一个词——“解剖”。
“……若要精确定位血管、神经,明晰脏腑位置关系,最佳途径,莫过于亲见其实。这就需要……”他顿了顿,扫视了一圈学员,“需要对人体结构进行实地观察与研究,也就是……解剖。”
“解剖”二字一出,讲堂内瞬间一片死寂!许多学员脸色发白,眼中露出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就连一些年轻太医,也皱起了眉头。剖开人的身体?这……这简直是骇人听闻!违背人伦!亵渎遗体!自古以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何况是死后剖开?
一位坐在前排、年纪稍长的学员忍不住站起身,声音带着颤抖:“侯……侯爷!此举……此举是否太过……有违圣人之教,伦理纲常啊!死者为大,岂可如此……如此不敬?”
立刻有不少人附和,讲堂内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大多是对解剖学的质疑和排斥。
陈瑜对此早有预料。他面色平静,抬手虚压,示意大家安静。“我知道,此言一出,必遭非议。但诸位请想一想,若不知人体内部构造,如何能精准判断病灶?如何能避开要害进行手术?华佗欲为曹操开颅治头风,其所依凭,莫非凭空想象?扁鹊能见蔡桓公脏腑之疾,其所言,难道尽是虚妄?”
他引经据典,将古代神医的传说与解剖学的必要性联系起来。“古人云‘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我等医者,若只知其然(病症),不知其所以然(病因、病理),又如何能精益求精,攻克更多疑难杂症?解剖之学,非为亵渎,实为探究生命之奥秘,以求更好地治病救人,此乃大仁,非小礼可拘!”
他进一步明确了界限:“当然,此举绝非滥施。我所言解剖,对象仅限于罪大恶极、已被判处死刑的囚徒,或是无人认领的战俘遗体。且需事前立下文书,严格程序,以示对生命最后的尊重。此举,乃是以有罪或无名之躯,为后世万千生灵谋福祉,何过之有?”
陈瑜的一番话,有理有据,既有对传统的尊重,又有对医学发展的前瞻,更划定了严格的伦理边界,让许多原本激烈反对的学员陷入了沉思。他们学医本就是为了济世救人,若此法真能推动医学进步,拯救更多生命,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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