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熔金,泼洒在平遥古城的青灰色城墙上,将砖缝里的苔藓染成暗绿色。沈砚勒住马缰,胯下的枣红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雾在微凉的空气里转瞬消散。他抬眼望去,古城墙巍峨矗立,城门处人影攒动,挑着货担的小贩、牵着骡马的商旅、挎着菜篮的妇人交织成市井烟火,可这烟火气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城门守卫的腰刀出鞘三寸,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个进出之人,显然是得了风声,加强了戒备。
“沈兄,此地不宜久留。”赵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翻身下马,将缰绳抛给随行的士兵,目光落在城门处,眉头微蹙,“平遥是晋商腹地,日升昌票号更是树大根深,赵文华既已落脚此处,必定布下了天罗地网。”
沈砚颔首,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铁锅挂扣——那是他惯常携带的厨具,此刻却成了暗藏的防身利器。他侧目看向身侧的苏微婉,她正低头整理药箱,指尖划过瓶瓶罐罐,动作轻柔却利落,药箱里的银针在夕阳下闪着冷光。“微婉,解药和迷烟都备妥了?”
苏微婉抬眸,眼底映着晚霞,点了点头:“迷烟用的是曼陀罗花粉混着艾草灰,遇火即燃,能让人半柱香内昏沉无力;解药是甘草、金银花磨成的粉末,装在瓷瓶里,每人都分了一瓶,含在舌下即可化解迷烟之效。”她顿了顿,从药箱里取出一小包褐色粉末,递到沈砚手中,“这是雄黄粉,日升昌票号后院怕是养了护院的恶犬,撒上这个,能让它们暂时噤声。”
沈砚接过雄黄粉,指尖触到纸包的粗糙质感,心头泛起暖意。他与苏微婉相识日久,从扬州盐商案到南京留都案,她的细致周全,总能在关键时刻化解危机。一旁的李忠见状,抱拳道:“沈先生、苏姑娘放心,我在平遥混迹多年,日升昌票号的布局我略知一二。票号正门临着南大街,后院却靠着西巷的一条窄弄,那里有个侧门,平日里只供伙计运货出入,守卫相对薄弱。”
“走,先去客栈落脚。”沈砚拍了拍李忠的肩膀,转身牵过马,“找个离日升昌不远的客栈,既能观察动静,又不易引人注意。”
一行人牵着马,混在人流里往城内走。平遥城内的街巷纵横交错,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侧的四合院错落有致,飞檐翘角上挂着的红灯笼随风摇曳。他们选了南大街旁的“悦来客栈”,客栈老板是个圆脸的中年汉子,见他们一行人身着布衣却气度不凡,不敢怠慢,连忙引着上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临街,推开窗便能望见不远处的日升昌票号。那是一座气派的四合院,黑漆大门上镶着铜钉,门楣上悬挂着“日升昌记”的金字牌匾,门口站着两名精壮的汉子,腰悬短刀,目光如鹰,时不时扫视着过往行人。票号的院墙高有丈余,墙头插着碎瓷片,显然是为了防止有人翻墙而入。
“沈兄你看,日升昌的后院墙根处,有三盏气死风灯,那是守卫换班的信号。”李忠指着窗外,压低声音道,“每到戌时,灯会全部亮起,换班的守卫就会到齐;子时灯会灭两盏,只留一盏,那是深夜值守的人手。我们若要潜入,最好选在亥时,那时换班刚结束,守卫容易松懈。”
沈砚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见后院墙根处有三盏灯笼,此刻只亮着一盏,想来是未到换班之时。他回身坐在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众人斟茶:“明日午时交接银两,赵文华必定会让票号加强戒备,我们若硬闯,怕是会打草惊蛇。不如今夜先潜入后院,摸清密室的位置,以及守卫的布防,明日再伺机行动。”
“我同意沈兄的计划。”赵武放下茶杯,沉声道,“我带两名士兵,今夜随你潜入后院探查;苏姑娘和李忠留在客栈,接应我们,若有突发情况,便以敲梆子为号。”
苏微婉却摇了摇头,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铜制烟盒,放在桌上:“我也一同去。迷烟需得有人精准投放,且后院若有伤员,我能及时处理。你们放心,我虽不擅武艺,但轻功尚可,不会拖后腿。”
沈砚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劝阻:“也好,你跟在我身边,切记不可离我半步。”他转向李忠,“李兄,你熟悉平遥的街巷,明日午时,你带领其余士兵埋伏在南大街的拐角处,待我们发出信号,便立刻封锁票号的正门,防止赵文华从正门逃脱。”
李忠拱手应下:“沈先生放心,我已联络了平遥本地的几名义士,他们对严党恨之入骨,明日会协助我们封锁街道。”
商议定当,已是掌灯时分。客栈伙计送来饭菜,一盘平遥牛肉,一碗剔尖面,一碟陈醋花生米,还有一壶汾酒。沈砚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平遥牛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肉质紧实,酱香浓郁,果然名不虚传。他看向众人:“先吃饱饭,养精蓄锐,今夜的行动,容不得半点差错。”
苏微婉却无心用餐,她从包袱里取出几张油纸,铺在桌上,又拿出炭笔,对着窗外的日升昌票号勾勒起来。不多时,一幅简易的布局图便出现在纸上:正门、前厅、账房、后院、密室的位置一一标注,甚至连守卫的站位都画了出来。“李兄,你看看,这布局是否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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