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叹了口气,面露愁容:“实不相瞒,总号派来的人查了半个月,连根线索都没摸到。这些伪钞仿造得太逼真,若不是我们这些老票号人,根本分辨不出来。更奇怪的是,这些伪钞只在商户之间流通,寻常百姓手中极少,显然是有人故意针对商户,扰乱市场。”
他又压低声音:“沈公子,不瞒你说,此事怕是不简单。汾州知府是严阁老的门生,我们上报官府后,知府只是草草应付,根本不肯彻查。我怀疑,这伪钞案背后,有官府的人撑腰。”
严阁老?严嵩?沈砚心中了然。严嵩把持朝政,党羽遍布天下,山西作为晋商聚集地,自然少不了严党的势力。若是伪钞案牵扯到严党,那查案的难度,怕是要成倍增加。
“李掌柜,”沈砚沉吟道,“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些关于伪钞的发现,或许对查案有用。”
李默眼睛一亮,连忙将沈砚和苏微婉请进票号的内堂,又让人奉上好茶和点心。内堂的墙上挂着一幅《清明上河图》的仿品,案几上摆着算盘和账本,处处透着票号的严谨与规整。
“沈公子请讲。”李默坐直身子,神情郑重。
沈砚将那张伪钞放在案上,指着墨迹说道:“这伪钞的墨料中掺了狼毒花汁液,此花产于晋地山野,制作墨料的人必定懂药理,且熟悉晋地风物。陈婆说,持伪钞的商人手上沾着莜面粉末,莜面主要产于平遥山区,这两点结合,伪钞团伙的窝点大概率在平遥附近的莜面产地。”
他又看向苏微婉,苏微婉会意,补充道:“我仔细查验过这伪钞的纸张,虽然粗糙,但其中混杂着少量桑皮纤维——日升昌的真票用的是纯桑皮纸,这伪钞的纸张显然是模仿真票的材质,只是工艺不到家。制作桑皮纸的作坊在平遥只有三家,若能排查这三家作坊的出货记录,或许能找到线索。”
李默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振奋之色:“沈公子和苏姑娘的发现,比总号派来的人查了半个月都有用!我这就派人去平遥,查那三家桑皮纸作坊,再去莜面产地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外地人出没。”
沈砚摆手道:“李掌柜莫急。伪钞团伙行事隐秘,若是打草惊蛇,怕是会让他们逃之夭夭。我们明日便前往平遥,与总号的人汇合后,再从长计议。今日之事,还请李掌柜保密,切勿声张。”
“放心!”李默拍着胸脯保证,“我定然守口如瓶!沈公子大恩,日升昌没齿难忘!若是此次能破了伪钞案,我定要亲自登门道谢!”
离开票号时,夕阳已西斜,黄河水面被染成了金红色,码头上的喧嚣渐渐平息,只有几家面点铺还亮着灯火,飘出诱人的香气。沈砚与苏微婉回到陈婆的碗托铺,又点了两碗碗托和一盘酱牛肉,打算吃完后便回漕船歇息,明日一早动身前往平遥。
“沈公子,苏姑娘,”陈婆端着食物走来,脸上带着担忧,“你们要去平遥查伪钞案,可得小心些。那伙人心狠手辣,连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都敢威胁,怕是不好惹。”
“多谢陈婆关心,我们会小心的。”苏微婉笑着说道,夹起一筷子碗托,“您的碗托做得真好,比我们在福建吃的面食,多了几分劲道。”
陈婆笑得合不拢嘴:“姑娘喜欢就好!我们汾州的碗托,用的是荞麦面,加了盐和碱,蒸出来筋道,淋上红油醋蒜,香得很!若是你们查案顺利,回来时再尝尝我做的莜面栲栳栳,那也是我们晋地的特色!”
沈砚吃着碗托,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邻桌——一名身着青布长衫的男子正独自饮酒,桌上摆着一盘红烧黄河鲤鱼,他的腰间挂着一个褡裢,手上沾着些许黑墨,指甲缝里果然有黄色的莜面粉末,与陈婆描述的那名持伪钞的商人特征,几乎一模一样!
那男子似乎察觉到沈砚的目光,猛地抬头看过来,眼神警惕而凶狠,他匆匆扒了几口饭,抓起褡裢便要离开。
“沈兄!”苏微婉也注意到了这名男子,低声提醒道。
沈砚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那男子快步走出碗托铺,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沈砚紧随其后,只见他在巷口与两名壮汉汇合,三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便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似乎要搭乘晚班的漕船离开。
“看来他们察觉到了什么,要跑。”沈砚低声对追上来的苏微婉说道,“我们先别打草惊蛇,看看他们要去哪里。”
两人远远跟着三人,只见他们登上了一艘不起眼的漕船,船舷上没有任何标记,船老大看到三人,立刻收起跳板,扬起船帆,朝着上游的方向驶去——那正是前往平遥的方向。
“他们果然是往平遥去的。”苏微婉望着渐渐远去的漕船,眉头微蹙,“看来伪钞案的核心,就在平遥。”
沈砚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明日我们到了平遥,定要将这伙伪钞团伙连根拔起,还晋地商户一个公道,还天下票号一个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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