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指尖萦绕的那缕由“枯荣”剑意与“逆命”道韵交织而成的灰败气流,在即将触及训练木人核心的前一刹那,毫无征兆地溃散了,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法则强行抹去,只在她指尖留下一点灼痛般的法则反噬感——这是她第七十三次尝试将两种意境融合失败。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失败后立刻重整旗鼓再次尝试,或是等待凌玄或许会降临的、冰冷的点评与指令。而是缓缓收回了手,凝视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眉头紧蹙,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地底空间一片寂静,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模拟天光从缝隙渗入,在她沾染了尘灰与汗水的脸颊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塑,唯有眼中不断闪烁的思索光芒,显示着她内心剧烈的头脑风暴。
枯荣意境,源于对草木生死轮回的感悟,蕴含“消亡”与“新生”的轮回之理。
逆命道韵,源于她“我命由我”的道心,核心在于“抗争”与“超越”。
两者在本质上似乎存在着某种对立——枯荣顺应自然循环,而逆命偏要打破枷锁。
她之前的尝试,或是强行以逆命道韵驱动枯荣意境,导致意境失去其自然韵律而崩溃;或是让枯荣意境主导,又使得逆命道韵被其轮回之力同化、消磨,失去锋芒。
如何让这两种看似矛盾的力量,不是简单叠加,而是真正的水乳交融,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这个问题,如同一个复杂的谜题,深深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她反复回忆之前成功的“点露成剑”、“引意”等经历,试图找到共通之处,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穿的迷雾。
时间一点点流逝。凌玄的身影始终未曾出现,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仿佛彻底放任她自行其是。这种“沉默”与以往不同,不再带着冰冷的压迫感,反而像是一种无声的信任与等待。
苏晚晴忽然抬起了头。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不再满足于自行摸索,也不再被动等待凌玄偶尔的“点拨”。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求知欲在她心中熊熊燃烧起来。她想要知道答案,想要理解这其中的关窍,想要掌握这种融合更高层次力量的方法!
她转身,目光坚定地望向凌玄通常静修的方向,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清晰而带着恭敬,却又不同于以往纯粹服从的语气,朗声开口:
“师尊,弟子愚钝,于意境融合一道,困顿良久。枯荣轮回与逆命抗争,看似相悖,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敢问师尊,此‘其一’,可否为二者共存之基?弟子当如何寻得此‘一’,融贯二者?”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具体地主动提出自己在修行上遇到的困惑,并试图从更高层面去理解问题的本质。她的欲望,不再仅仅局限于“学会某个术法”或“提升某种能力”,而是上升到了对“道理”、对“规则”、对“大道本质”的探究与渴求!
她想知道,凌玄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他那浩瀚如星海的智慧库中,是否有解决此类矛盾的钥匙?她不再害怕暴露自己的“愚钝”,因为她深知,唯有正视不足,主动求索,才能真正踏上前进的道路。这种主动,源于她日渐坚实的道心,源于她对力量的渴望,更源于一种发自灵魂的、对未知领域的好奇与征服欲!
虚空微微波动,凌玄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异色。那并非赞许,更像是一种……看到种子终于破土而出时的了然。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汝观凡间草木,春生秋枯,可是绝对顺从?”
苏晚晴一怔,思索片刻答道:“看似顺从,实则其根深扎泥土,争夺雨露阳光,亦是抗争。其枯,亦是为了积蓄,等待新生,亦是…为了更好的生。”
“然也。”凌玄微微颔首,“枯荣并非绝对 passive(被动),其内亦蕴‘生’之渴望与‘存’之挣扎。此可视为其‘本性’,亦是其‘命’之体现。”
他话锋一转,指向苏晚晴:“而你之‘逆命’,逆的是何种‘命’?”
苏晚晴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逆的是强加于身之不公!逆的是既定之绝望未来!逆的是…一切束缚真我、阻碍超脱之枷锁!而非逆天地自然运转之常理!”
“既如此,枯荣循环,乃天地常理之一。汝之逆命,与此常理,可有根本冲突?”凌玄再问。
“并无冲突!”苏晚晴眼睛越来越亮,“弟子之前走入误区,强求意境形式的融合,却忽略了其本质!枯荣意境,其内核亦有‘不屈于彻底消亡、挣扎求存以待新生’的意志!这与弟子逆命道韵中‘于绝境中奋起、向死而生’的意志,本质上是相通的!那‘遁去的一’,并非外物,正是这共通的、不甘沉寂的‘生命意志’!”
她越说越快,思路豁然开朗:“弟子无需强行让二者形式融合,只需引动并放大枯荣意境中那‘挣扎’、‘待新生’的意蕴,以逆命道韵为火,将其点燃、升华!如此,枯荣不再是单纯的轮回,而是于轮回中爆发的不屈!逆命也不再是虚无的抗争,而是扎根于生命本源的磅礴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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