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将最后一滴凌玄特制的“伪·月华露”抹在腕间时,对面前的凌玄说出了那句两人都心知肚明、却仍让空气凝滞了半息的话:
“师尊,这次,让我来当这个饵。”
狭小的安全屋内,劣质灯油灯芯爆开一个细微的灯花,光影在凌玄沉静的脸上跳动了一瞬。他手中正在调整的一枚布满微型符文的铁灰色石子,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抬起眼,看向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弟子。她的眼神已经褪去了最后一丝属于“苏晚晴”的彷徨,只剩下属于“复仇者”和“执剑人”的冰冷与坚定,以及一丝……主动踏入风暴中心的决绝。
窗外黑沼镇永不消散的夜雾,将杂货铺后院那点微弱的天光也吞噬殆尽,只有屋内这豆灯火,映照着两人沉默对峙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灯油味、陈旧木料味,以及那“月华露”散发出的、极其淡雅却蕴含精纯太阴气息的冷香——这是他们为三日后与玄蛛会面准备的“诚意”证明之一,此刻却有了新的用途。
凌玄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苏晚晴为何主动提出,也知道这是当前破局最直接、但也最危险的一步。饵已备好,但下钩何处?要钓的,究竟是已经疑心重重的黑煞,还是可能隐藏在更深处、与绝情谷有关的其他“鱼”?她又是否真的准备好了,独自面对被“鱼”撕咬吞噬的风险?
凌玄将调整好的铁灰色石子——那是一枚结合了留影、短距传讯和简易预警功能的复合符器——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理由。”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苏晚晴放下装“月华露”的小瓶,条理清晰地说道:“第一,黑煞疑心已起,且与绝情谷疑似有染。被动躲避,只会让他更加确信我们有问题,加大搜索力度,迟早会找到沈家祖孙的新藏身处,甚至可能波及墨影和百晓阁这条线。主动出击,将主动权夺回,是必要之举。”
“第二,玄蛛三日后要的‘诚意’,是证明我们能获取星辰或太阴属性的灵力或物品。这‘月华露’虽是师尊您以秘法仿制,但气息精纯,足可乱真。若以此物为‘饵’,在黑煞势力范围内‘意外’泄露一丝气息,再‘不小心’被其手下察觉我携带有类似之物……贪念一起,他必会行动。”
“第三,”苏晚晴目光灼灼,“我们需要更清楚地知道,黑煞究竟是谁的人,在绝情谷的外围网络中扮演什么角色,手上掌握了多少关于谷内外逃亡者、违禁交易乃至……当年类似沈家事件的情报。只有引他主动对我们下手,在他自以为掌控局面的‘狩猎’时刻,才是窥探其根底、甚至反向捕捉其信息的最佳时机。”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分,却更冷:“第四……师尊,我不能永远在您的羽翼下,只执行安排好的步骤。复仇之路艰险,我需要学会自己布局,自己面对明枪暗箭。这一次,我有把握。”
凌玄静静听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铁灰色石子。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灯芯偶尔的噼啪声。
良久,凌玄才缓缓开口:“计划。”
没有斥责,没有担忧的劝阻,直接进入细节推演。这便是他的态度——默许,并将主导权部分交予。
苏晚晴精神一振,立刻道:“黑沼镇东南,靠近‘迷雾泽’边缘,有一片废弃的‘蚀骨林’,那里终年弥漫毒瘴,地形复杂,妖兽潜伏,是黑煞势力范围的边缘,也是他手下巡逻相对稀疏、但一旦出事又足以快速反应的区域。我明日午后,以‘采集某种喜阴毒草’为名独自前往,途中会‘无意间’在几个可能有眼线的地方,泄露一丝‘月华露’气息,并表现出对方向不太确定、有些慌乱的新手模样。”
“黑煞若真有异心,且对太阴属性宝物有贪念或背后有人需要,得到眼线汇报后,大概率会派人尾随探查,甚至亲自在蚀骨林设伏。那里环境险恶,正是他们眼中‘处理’掉我这种来历不明又怀揣异宝之人的好地方。”
“而我,”苏晚晴眼中寒光一闪,“会在蚀骨林深处,选一处利于观察和设伏的地形,提前布置好师尊给的预警符和简易困阵。一旦确认追踪者身份和数量,我会‘被迫’与他们交手,示敌以弱,诱其深入,然后……伺机反杀或擒拿关键人物。师尊您无需靠近,只需在更外围策应,用这留影符器记录整个过程,并防备可能出现的、超出我能力范围的意外强敌。”
凌玄听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脑中飞速推演每一个环节的风险和变数。
“黑煞本人是筑基后期顶峰,经验老辣,且可能有隐藏手段。其手下‘蝮蛇’阴狠,其他骨干也不弱。你独自面对,即便有地利和提前布置,风险依然极高。”凌玄指出关键。
“所以饵要足够诱人,但又不能显得太强。”苏晚晴早有准备,“我会将大部分‘月华露’藏于一个特制的、容易被发现的‘储物锦囊’中,贴身携带。交手时,我会表现得剑法尚可但灵力不济,身法灵活但缺乏致命杀招,像一个空有宝物却未能完全掌握力量的‘幸运儿’。最关键时,我可以‘被迫’动用一丝真正的‘太初’剑意自保,但会控制威力,制造出这是我保命底牌、且使用后必然虚弱的假象。贪念和轻视,会让他们更容易入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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