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放在地方就是好啊!终于不用凌晨三点爬起来,顶着能把鼻涕冻成冰棱子的寒风,滚去都察院点卯了!老周那堪比锦衣卫催命符的嗓门,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大同,也失去了用武之地。哈哈哈!
但快乐没多久,现实的危机感就压过了偷懒的喜悦。身在大同这个俺答汗的免费自助游景点,我深深觉得,光会写弹劾奏章和跑路是远远不够的。
万一哪天贼酋真打过来了,我难道要一边高喊“我乃朝廷巡按”一边被撵得抱头鼠窜?太有损形象了!
不行!我李清风,绝不能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至少逃跑的时候得利索点!)
第一步,学会骑马!总不能指望老周背着我去视察边防吧?我找到了大同镇的副总兵,一位姓张的黑脸壮汉。
“巡按大人要学骑马?”张副总兵恭敬地抱拳行礼,洪亮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大人勤于军务,下官佩服。只是......”他搓着手,面露难色,“这马背上的活儿实在糙得很,万一磕着碰着,下官实在担待不起啊!”
我看着他那副想劝又不敢明说的模样,反倒激起了斗志:“张将军!正所谓‘位卑未敢忘忧国’,本官既巡按此地,岂能不通军务?这马,必须学!出了任何问题,本官一力承担!”
张将军见我态度坚决,只好挠挠头,引我到一匹温顺的老马前:“大人请小心,下官在旁照应。”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大同边军将士们枯燥戍守生涯中最特别的风景。他们不敢明着笑话,但每当我被那匹“温顺”的老马甩下来时,周围总响起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张副总兵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大人当心!夹紧马腹!您抱它脖子干啥?它认生!缰绳!轻轻带一下就行!”
“哎呦喂......”我又被甩下马来,他身后的亲兵们个个憋得脸色通红。
痛!太痛了!我被摔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但一想到可能被俺答汗追着跑的惨状,我咬着牙,爬上去,摔下来,再爬上去!
终于有一天,我居然能骑着那匹老马,颤巍巍地在校场上小跑一圈而不掉下来了!
“哈哈哈!我会了!张将军!看见没!我学会了!”我兴奋得像个孩子。
张副总兵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了我好几遍,最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带笑的气音:“嗯!是块料子!比末将当初想的强多了!”
第二步,学射箭!我觉得我骑马都学会了,射箭还不是手到擒来?结果现实又给了我沉重一击。
那张军中制式的硬弓,我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脸憋得通红,胳膊抖得像中风,愣是连半弓都拉不开!四周顿时安静得可怕。
张副总兵轻咳一声:“大人,要不......换张软弓?”
我:“......”奇耻大辱!
但更耻辱的还在后面。我不信邪,再次奋力开弓,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弓弦没到位就脱手了,沉重的弓臂猛地回弹,坚硬的弓梢狠狠砸在我的左前臂上!
“唔!”我痛得眼前一黑,瞬间蹲了下去,捂住胳膊,冷汗直流。撩开袖子一看,一道深紫色的淤痕迅速肿起,火辣辣地疼。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一个沉默寡言、身材干瘦的老兵快步上前,仔细检查了我的伤势。
“骨头没事。”他嗓音沙哑,“劲使错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陶罐,恭敬地递过来:“大人,劣药或许管用。”
我接过药膏,心里一暖,当即吩咐亲随:“去把我行辕里,把那瓶白瓷瓶的金疮药取来。”
药取来后,我郑重地分了一半给那老兵:“多谢,这个效果好些,留给将士们备用。”然后又当着众人的面,龇牙咧嘴地用酒化开药膏,仔细涂抹在伤处。
这个举动,让军士们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从那以后,我每天处理完公务,就雷打不动地跑到军营校场。张副总兵不再只是客套,开始认真指点我马步姿势,还特意让人给我量身打造了一把合适的弓。那个叫赵胜的年轻军士,也敢大着胆子教我骑马拉缰的窍门。
我日复一日地练习,摔得一身泥、累得像条狗却从不缺席。慢慢地,有人开始主动教我发力技巧,有人在我累瘫时默默递来一袋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看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真诚的敬意。
一段时间后,我已经能利索地骑马奔驰,能拉开轻弓,十箭里勉强能有两三箭射中不远处的草垛子。那老兵看着,破天荒地点了点头。
我终于可以骑着马,呼吸着大同那广阔、粗粝、充满了自由的空气——虽然这空气里,总是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硝烟味。
就在我志得意满时,钱知府急匆匆找到校场,脸上带着极其复杂的神情。
“李御史!”他声音发紧,“朝廷钦使到了!宣大总督杨顺杨大人的公文也一并到了,说是关于您那‘特许官贸’的条陈,有结果了!”
我心里猛地一沉。严世蕃的“支持”,朝廷的“结果”......
我与张副总兵对视一眼,他立即肃容垂首,但那紧抿的嘴角透露出同样的担忧。
我们彼此都清楚,京城来的风,吹到这苦寒的边关,带来的绝不会是和风细雨。
远处,一队蒙古游骑的影子正消失在地平线上,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
喜欢大明御史请大家收藏:(www.2yq.org)大明御史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