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原书剧情”的记忆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咆哮着冲入林秀的脑海后,她的精神便始终处于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白日的她,依旧沉默地履行着周凛划定的职责:做饭、打扫、看着周小军。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刻意比以往更加“安分守己”,但内心深处,那名为“逃离”的念头,却像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得她几乎窒息。
对周凛的恐惧,不再仅仅源于他的冷酷和权威,更源于一种对“既定命运”的深刻恐惧。她害怕自己无论怎样挣扎,最终都会滑向那个冰冷凄惨的结局。周凛偶尔投来的审视目光,周小军日渐复杂的眼神,甚至周小花无意识的依赖,都让她感到一种被无形蛛网缓缓包裹的绝望。
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在夜深人静时,化作了狰狞的梦魇。
今夜,林秀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书中的“林秀”,被无尽的黑暗和寒冷包裹。她看到自己蜷缩在冰冷的板床上,浑身滚烫,喉咙干得像要冒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周凛高大的身影站在床边,背对着她,冷漠得像一尊石像。周小军和周小花躲在门后,用充满仇恨和恐惧的眼神瞪着她,仿佛她是瘟疫。她想求救,想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恶毒的女人,可周凛缓缓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宣判:
“你终究,还是和她一样。”
接着,场景变幻。她感觉自己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扔进了那个废弃的防空洞深处,二嘎满头是血地对她凄厉哭喊,周小军指着她尖叫“坏女人!”,大院里的邻居们面目模糊,却发出震耳欲聋的嘲笑和指责。最后,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扭曲、消失,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一片死寂的黑暗,仿佛预演着那个注定的结局……
“啊——!”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林秀猛地从板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一片模糊,黑暗中仿佛还残留着梦魇的可怖景象。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冰冷的泪水混合着冷汗,滑过脸颊,她却浑然不觉。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即使醒来,也依旧能感受到那种被抛弃、被定罪的绝望和冰冷。
就在这时——
“吱呀。”
里屋的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高大挺拔的黑色剪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挡住了从里屋炕窗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是周凛!
林秀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她僵在原地,连颤抖都忘了,只能睁大惊恐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黑影。他听到了?他被她的尖叫惊醒了?他会怎么想?会觉得她心虚?精神失常?还是……更加认定她“不对劲”?
时间仿佛凝固了。黑暗中,两人一坐一站,隔着大半个堂屋,无声地对峙着。
周凛没有立刻进来,也没有开口询问。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身影如山,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林秀能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审视着她狼狈不堪、冷汗涔涃的模样。
几秒钟后,周凛动了。他迈步走了进来,军靴踏在老旧的地板上,发出极轻的“哒、哒”声,在死寂的夜里,却像重锤敲在林秀的心上。他没有点灯,径直走到板床边。
林秀吓得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处可逃。
周凛在床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借着微弱的月光,林秀能看到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却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就在林秀以为他会厉声质问,或者用更冰冷的态度审视她时——
周凛却什么也没问。
他沉默地俯下身,伸出手——不是朝向林秀,而是捞起了滑落在地上的、那床单薄且被冷汗浸湿的被子。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将被子重新盖在了林秀身上,动作甚至算不上轻柔,只是准确地将被子拉到了她的肩膀位置,掖了掖被角。
做完这个动作,他直起身,目光再次扫过林秀惨白的、布满泪痕和冷汗的脸。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依旧没有说话。
随即,他转身,迈着同样沉稳的步伐,走到堂屋角落的水缸边,用葫芦瓢舀了半瓢凉水,然后又走了回来,将水瓢递到林秀面前。
“喝点水。”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刚醒时的磁性,却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例行程序。
林秀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水瓢,又抬头看看周凛那张在阴影中看不真切的脸,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没有斥责,没有盘问,只有……盖被和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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