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看似平静的节奏下悄然滑过。周凛对周小军的“劳动惩戒”期已满,但饭后周小军主动帮忙收拾碗筷、林秀默默递上一杯热水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这个家,仿佛在经历了一系列风波后,进入了一种疲惫而脆弱的稳定期。周凛依旧沉默寡言,但那种迫人的冰冷气压,似乎收敛了些许。林秀则继续着她小心翼翼的生活,内心逃离的念头未曾熄灭,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对这个“家”的运转规律产生了一种近乎麻木的熟悉感。
变故发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邮递员在院门外喊了一声“周团长,有信!”,打破了院落的宁静。林秀正带着周小花在院子里收晾晒的干菜,闻声擦了擦手,快步走到院门口。邮递员递过来一个略显陈旧、边缘有些磨损的土黄色信封。
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用的是廉价的蓝色墨水,有些笔画因为用力过猛而洇开。寄件人地址写着某个林秀从未听过的、偏僻的北方县城下属公社,收件人赫然是“周凛团长收”。林秀的心莫名地紧了一下。这不是公函,公函有专用的牛皮纸信封和打印字体。这更像是一封……家书?
她捏着信封,厚度很薄,里面似乎只有一页纸。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让她指尖微微发凉。她道了谢,拿着信回到堂屋,将它放在了八仙桌靠近周凛常坐位置的一角。
周凛回来时,天色已暗。他像往常一样脱下军大衣,目光扫过桌面,立刻注意到了那封与众不同的信。他拿起信,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就着煤油灯的光,仔细端详着信封上的字迹和落款,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下颌线似乎绷紧了一瞬。虽然表情依旧控制得很好,但林秀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周身气场那一刹那的凝滞。
他拿着信,没有在堂屋拆阅,而是转身,径直走进了书房,并且轻轻关上了门。
这个举动,本身就不寻常。周凛处理公务信件,通常就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只有极其私密或需要高度专注的事情,他才会进入书房。
堂屋里,只剩下炉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林秀摆弄着晚饭的碗筷,周小军在教周小花认字,但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都若有若无地被那扇紧闭的书房门所牵引。
时间过去了很久,远比看一份普通文件要长。书房里异常安静,没有踱步声,没有纸张翻动的哗啦声,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寂静,透过门缝弥漫出来,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秀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那封信里写了什么?是坏消息吗?看周凛的反应,绝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家常。是老家出了什么事?还是……与“原主”林秀的过去有关?各种猜测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坐立难安。
终于,书房门被拉开了。周凛走了出来,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但眼神深处,却翻涌着一种林秀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混合着疲惫、凝重,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没有看任何人,沉默地走到饭桌旁坐下。晚饭的气氛比以往更加压抑。周凛吃得心不在焉,筷子几次停在菜盘边缘,眼神放空,显然心思完全不在食物上。周小军和周小花也察觉到了异样,乖乖地埋头吃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饭后,周凛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回书房或出门散步,而是依旧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林秀收拾完碗筷,正准备去厨房清洗,周凛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你老家……还有些什么人?”
林秀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和那封信有关?他是在试探她吗?
她强迫自己镇定,低着头,用原主记忆里那些模糊而贫瘠的信息,小心翼翼地回答:“……没、没什么人了。爹娘早没了……有个哥哥,也……不怎么来往了。”这是原主记忆里的基本情况,也是她穿越过来后,感到无比孤立无援的原因之一。
周凛沉默了片刻,手指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某种审视的重量落在林秀身上,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灵魂深处是否藏着别的秘密。
“这封信,”周凛的声音低沉,每个字都敲在林秀的心上,“是你老家的公社写来的。”
林秀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喉咙。公社?为什么会给周凛写信?是关于“她”的事吗?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还是……原主之前惹了什么麻烦,现在找上门来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攥住了围裙的边缘。
周凛将她的恐惧尽收眼底,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陈述着一个事实:“信里说,你哥哥一家,去年冬天……没了。房子塌了,没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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