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所谓“老家”回来的路上,吉普车内弥漫着一种比去时更沉重的寂静。窗外的荒凉景致飞速倒退,如同林秀脑海中不断闪回的那些关于破败、死亡和贪婪索取的画面。那个远房堂叔谄媚而算计的嘴脸,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她毫不怀疑,只要有机会,那种人会像水蛭一样吸附上来,利用那点微薄到可笑的血缘关系,不断纠缠。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一阵阵反胃和深深的无力。她以为自己穿越而来,最大的敌人是周凛的冷酷和环境的艰苦,却忘了原主身后那片泥沼般的“过去”,随时可能将她拖回更深的深渊。
周凛一路无话,专注开车,侧脸线条冷硬如常。但林秀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低气压笼罩着他。是因为那个堂叔的出现,让他觉得被冒犯了吗?还是处理这种不上台面的琐事,让他感到了厌烦?
回到大院时,已是深夜。家里一切如旧,冰冷,寂静。周小军和周小花早已睡下。舟车劳顿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让林秀几乎虚脱,她简单洗漱后,便蜷缩在了堂屋的板床上,身心俱疲,却毫无睡意。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那个“麻烦”,真的会就此罢休吗?
之后几天,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周凛早出晚归,林秀操持家务,周小军上学,周小花乖巧待在家。但那封“老家”的来信和那次短暂的归途,像一道阴影,悄然改变了这个家的底色。林秀变得更加沉默,眼神里时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尤其在听到院门外有陌生人的动静时。
周凛将她的不安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他的沉默,有时让林秀觉得是一种压抑,有时又诡异地带来一丝病态的安全感——至少,他没有因此事而立刻斥责或迁怒于她。
转折发生在大约十天后的一个傍晚。周凛比平时回来得稍早,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他进屋后,没有像往常那样先脱大衣,而是径直走到八仙桌旁坐下,将文件袋随手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林秀正在灶台边盛粥,闻声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过去。那个文件袋看起来普普通通,却让她无端地感到紧张。
周凛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然后,用他那特有的、听不出情绪的平淡语调,开口说了一句让林秀瞬间僵住的话:
“你老家那个堂叔,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林秀手里的勺子“哐当”一声掉进锅里,溅起几点滚烫的粥水,烫得她手背一缩,她却浑然不觉。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
他……他怎么知道她在担心这个?他做了什么?
周凛没有在意她的失态,继续用那种陈述事实的语气,清晰而简洁地说道:
“他之前涉及倒卖公社粮票,证据确凿,已经按规矩处理了。劳教三年。”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看着林秀瞬间煞白的脸,最后补充了那句至关重要的话:
“麻烦,已经解决了。”
“……麻烦,已经解决了。”
七个字。轻描淡写。却像一道惊雷,在林秀耳边炸响。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倒卖粮票?证据确凿?劳教三年?
这一切,是巧合吗?还是……?
林秀不敢深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比北方的寒风更刺骨。周凛的手段,如此精准,如此……冷酷彻底。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去威胁恐吓,只是利用了对方自身的污点,借助“规矩”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就将一个潜在的、令人厌烦的威胁,连根拔起,扫进了无法再构成麻烦的角落。
这不是简单的驱赶或警告,这是彻底的清除。
他没有询问她的意见,没有跟她商量,甚至在此事发生前,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他只是观察到了她的不安,然后,在他认为合适的时候,用他的方式,悄无声息地解决了问题。
这种处理方式,充满了周凛式的风格:高效、冷酷、不留后患,且完全掌控主导权。
林秀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她应该感到庆幸吗?那个像苍蝇一样可能随时飞来叮咬的“麻烦”确实消失了。但此刻,她心中涌起的,却不是轻松,而是一种更深的、近乎恐惧的战栗。
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认识到,周凛的能量和手段,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强大和莫测。他能轻易查清一个人的底细,并能利用规则,毫不留情地碾碎任何他认为的“麻烦”。那么,如果有一天,她成了他眼中的“麻烦”呢?她的结局会怎样?会比那个堂叔更好吗?
“吃饭。”周凛似乎并不觉得刚才的话有什么特别,他起身,开始脱军大衣,动作一如既往的利落。
林秀机械地转过身,继续盛粥,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把粥端上桌,摆好碗筷,整个过程如同梦游。
晚饭时,气氛异常沉默。周凛吃得很快,似乎心事已了。周小军察觉到父母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安静地扒着饭。周小花也乖乖喝粥,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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