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糊着薄棉纸的窗棂,在饭桌上投下柔和的光斑。林秀像往常一样,将温热的粥碗和一小碟咸菜摆好。周凛已经坐在了他固定的位置,脊背挺直,军装的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正垂眸看着一份摊开的军区简报。一切似乎与往常任何一个清晨并无不同。
然而,当林秀准备坐下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周凛面前的桌面,动作却微微顿住了。
在他的粥碗旁边,多了一枚光洁的煮鸡蛋。
那鸡蛋个头匀称,壳色浅褐,带着刚出锅不久的热气,静静地躺在一个白色小瓷碟里。它出现得如此自然,却又如此突兀。因为在这张早餐桌上,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周凛的早餐向来简单至极:一碗粥,一碟小菜,偶尔有馒头或花卷。煮鸡蛋,尤其是这样单独为他准备的一枚,是头一遭。
林秀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周凛。他依旧专注地看着简报,侧脸线条冷硬,仿佛那枚鸡蛋的出现与他毫无关系,只是凭空变出来的一般。但林秀敏锐地捕捉到,他握着简报边缘的指节,似乎比平时绷得更紧些,透露出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
她不动声色地坐下,拿起自己的勺子,低头喝了一口粥。米香糯软,却仿佛比不上那枚鸡蛋吸引她的注意。她用眼角的余光,再次确认了那枚鸡蛋的存在。它不是幻觉。
是……给她的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定了。鸡蛋放在他的那边,而且,以他性格的直接,若是给她的,绝不会用这种沉默的方式。
所以,这是……他自己要吃的?
这个认知让林秀感到一种细微的惊异。她记得刚来这个家时,曾按着自己以往的习惯,试着煮过几次鸡蛋,但周凛从未动过,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她以为他不喜欢,或者觉得没必要,后来便不再煮了。可现在,这枚鸡蛋又意味着什么?
餐桌上依旧安静,只有轻微的碗筷碰撞声和周凛翻阅简报的沙沙声。但这安静之下,却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流。林秀的思绪忍不住飘远,想起昨夜他为自己热敷手腕时,那笨拙的温柔和指尖泄露心底波澜的颤抖,想起他生硬的承诺和那句低沉的“我知道”。难道这枚鸡蛋,是那种试图改变的笨拙延续?是一种他特有的、无声的示好或补偿?
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周凛放下了简报。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点咸菜,就着粥吃了几口。然后,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在那枚鸡蛋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接着,他伸出手,动作略显生硬地拿起了那枚鸡蛋。
林秀屏住了呼吸,看着他。
周凛并没有立刻剥开鸡蛋。他将鸡蛋在掌心掂量了一下,仿佛在感受那温热的重量。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腹带着薄茧,与光滑的蛋壳形成对比。那枚小小的鸡蛋在他宽大的掌心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脆弱,却又奇异地和谐。
他开始剥壳。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蛋壳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他剥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生怕弄破了里面洁白的蛋白。碎屑掉落在小碟子里,发出细碎的声响。终于,一枚光洁如玉、圆润饱满的煮鸡蛋出现在他手中。
林秀以为他会直接吃掉。但他却没有。
周凛将剥好的鸡蛋,并没有送向自己的嘴边,而是手腕一转,极其自然地放进了林秀面前的空碟子里。
“吃了。”他开口,声音依旧是惯常的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若仔细分辨,或许能捕捉到一丝极力掩饰下的不自然。说完这两个字,他便立刻重新拿起了简报,目光重新落在纸面上,仿佛刚才那个举动再寻常不过。
林秀彻底愣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碟子里那枚白白净净、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鸡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感觉瞬间弥漫开来。原来,这枚鸡蛋,从头到尾,都是给她的。
不是他自己要吃,也不是随意摆放。是他特意为她准备的。他甚至……亲手为她剥好了壳。
这份认知,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她心中最后那点因昨夜冲突而产生的隔阂与不安。这枚小小的鸡蛋,所承载的意义,远远超出了它本身的价值。它代表着他的歉意(如果他仍觉得需要道歉),代表着他的承诺(用行动证明“以后不会了”),更代表着一种笨拙却真诚的尝试——尝试用他的方式,对她好。
这种好,没有任何花哨的言语,没有浪漫的修饰,甚至带着军人式的直接和命令口吻(“吃了”),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让她感到震撼和触动。她仿佛能看到,这个习惯了发号施令、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男人,是如何在清晨的厨房里,有些无措地守着煮锅,计算着时间,只为给她准备一枚恰到好处的鸡蛋。还能看到,他是如何耐着性子,一点点剥开那易碎的蛋壳,生怕弄坏了这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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