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那句带着酸涩的“电影……好看吗?”问出口后,空气仿佛凝固了。林秀被他这罕见的、带着明显情绪的问话弄得一怔,抬起眼,撞进他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眸子里。她清晰地看到那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强装镇定的别扭,有怕她真去看了电影的介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等待答案的紧张。
这眼神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林秀的心尖。她原本因他先前堵门质问而生出的些许委屈和忐忑,竟在这份笨拙的在意面前,奇异地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热的、酥麻的窃喜,像春日冰封的河面下悄然涌动的暖流。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在训练场上令行禁止、在众人面前冷峻如山岳的男人,此刻竟流露出如此……可爱的一面。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偏过头,目光掠过他紧抿的唇线、微微滚动的喉结,最后重新落回他故作镇定却难掩紧绷的脸上。一个极浅的笑意终于忍不住从心底漾开,冲破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表情,化作唇角一抹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弧度。她赶紧抿住嘴,试图将那抹偷笑藏起来,可那微微弯起的眼梢,却像月牙儿般,清晰地映照出她心底瞬间亮起的星光。
这抹偷笑,没能逃过周凛锐利的眼睛。他先是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不是惊慌失措的解释,也不是被他语气刺到的委屈,而是……偷笑?随即,一股被看穿心思的懊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同时涌上心头。她这反应,无疑表明了她对那电影票、对王干事,根本毫不在意。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但那份因她偷笑而起的微妙尴尬,又让他耳根隐隐发烫。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却不知该说什么来打破这瞬间的暧昧沉寂。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不再充满之前的紧张感,反而弥漫着一种黏稠而温热的暧昧。晚风吹拂着林秀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周凛军装的第一颗纽扣。院子里那盏昏黄的路灯适时亮起,柔和的暖光洒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暧昧地交叠在一起。
林秀鼓起勇气,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惊讶的举动。她向前迈了一小步,缩短了两人之间原本刻意保持的距离。然后,她伸出手,没有去碰触他任何敏感部位,只是用指尖,极其轻缓地、试探性地,勾住了他垂在身侧、依旧紧握成拳的那只手的小指。
她的指尖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而他的小指,却因长久握拳而显得僵硬、甚至有些冰凉。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的瞬间,周凛整个人猛地一震,像是被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那是军人对突然接触的本能防御反应。但林秀那细微的、带着依赖意味的勾缠,却像一道温柔的枷锁,让他那即将撤退的动作硬生生僵在了半途。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勾连的小指。她的手指纤细白皙,与他自己粗糙、布满薄茧的指节形成鲜明对比。那一点点接触的面积如此之小,传递来的触感和温度却如此清晰而灼烫。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微颤,如同蝴蝶脆弱的翅膀,一下下扇动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情潮,顺着那根被勾住的小指,凶猛地窜向他的四肢百骸,冲击着他坚固的心防。
林秀也屏住了呼吸。她能感觉到他手指的僵硬,甚至能透过相贴的皮肤,感受到他脉搏骤然加速的跳动,怦怦怦……一声声,沉重而有力,敲打在她的指尖,也仿佛直接敲在她的心尖上。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只是固执地、带着点孤注一掷的勇气,轻轻晃了晃那根勾住的小指,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撒娇般的、抚慰的意味:
“不好看……”她顿了顿,鼓起所有勇气,抬起水润的眼眸望向他,补充了后半句,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只想看家里这座冰山。”
“冰山”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周凛内心深处某个紧锁的闸门。他听到自己心里那堵冰墙轰然倒塌的声音。所有强装的冷静、惯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这句带着娇嗔和无比亲昵意味的话语,彻底击溃了他的防线。
他反客为主,动作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失控的急切。不再是任由她勾着小指,而是猛地张开手掌,将她那只微凉的小手整个儿地、紧紧地包裹在了自己滚烫的掌心里。他的手掌宽厚、粗糙,却异常温暖,甚至有些烫人,那温度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熨帖着林秀微凉的肌肤,也仿佛直接熨帖到了她的心上。
紧接着,他手臂一用力,在林秀低低的惊呼声中,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这个拥抱,毫无技巧可言,甚至因为力道过大而让林秀的鼻尖轻轻撞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泛起一阵微酸。但他的手臂却如同铁箍般,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和一丝微颤,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背,将她牢牢地固定在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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