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庵的破木门被一脚踹开。
没有震耳欲聋的喊杀,数十名锦衣卫从墙头翻入。
绣春刀切过咽喉的声音,像是割裂了败革,沉闷,短促。
院内的三十个盐帮护卫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成了地上的死肉。
血腥味在这个狭小的院落里迅速发酵,盖过了香火气。
范蠡坐在正殿中央的蒲团上,他面前摆着一套紫砂茶具。
水刚烧开,咕嘟咕嘟冒着泡,周围的尸体距离他最近的不过三步。
血水蜿蜒流过来,浸湿了他的鞋底,他连眼皮都没抬,用竹夹夹起茶杯,淋上滚水。
“动作太快,茶还没醒好。”
沈十六跨过一具尸体,走到范蠡面前。
刀尖上的血珠滴进茶盘,在那汪清亮的水里晕开一丝红。
“不必麻烦。”
沈十六声音冷硬,“去后面。”
两名校尉冲进后殿,几声箱扣崩断的脆响后。
校尉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掩饰不住的亢奋。
“大人!全是现银!”
“二十大箱!还有账册,上面盖着扬州盐运司的印!”
一切顺利得让人心里发毛。
这就完了?
那个把江南官场搅得天翻地覆的庞然大物。
就这样把脖子伸到了刀口下?
沈十六还刀入鞘。
“带走。”
“沈大人。”
范蠡放下茶杯,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聊家常,
“这就要走?”
沈十六脚步一顿,回头。
范蠡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拭着手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抓我,凭什么名目?”
“人赃并获,私吞官银,勾结邪教。”
沈十六冷笑,“够不够你死十次?”
范蠡笑出了声。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册子,轻轻放在茶盘边。
“大人看清楚。”
“那是老夫做珠宝生意攒下的底子。”
“每一笔都有据可查,交过税,过了户。”
“至于邪教……”他指了指周围的尸体。
“这帮亡命徒冲进来要抢我的钱,老夫也是受害者。”
沈十六几步跨回,一把揪住范蠡的衣领。
将人提离地面。
“你耍我?”
“耍你?”
范蠡双脚悬空,脸憋得通红,却还在笑。
“沈大人,为了钓鱼,总得舍得下饵料。”
“这十万两白银,就是那块肉。”
沈十六盯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心里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十三司探子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冲进院子。
“大人!出事了!”
“城南瓷窑是空的!只有几十个稻草人!”
沈十六松手,范蠡摔在地上。
剧烈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笑,笑声在满是死人的院子里回荡。
“不可能。”
沈十六盯着探子,“顾长清的情报从不出错。”
“顾先生没错,是逻辑错了。”
范蠡整理好衣领,盘腿坐回蒲团。
“上官道首说过,你们这帮吃皇粮的。”
“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讲道理。”
“你们觉得只要掐住钱袋子,我们就会救。”
“可惜啊。”
他拿起那个沾了血的茶杯,一饮而尽。
“在‘无声道’面前,钱算什么?我算什么?”
他甚至不需要把话说透。
沈十六只觉得头皮炸开。
这是一个局。
一个疯子设下的局。
为了掩护真正的行动,他们不仅扔掉了两个假据点。
甚至连范蠡这个江南首富、这一整个钱袋子,都当成了弃子!
“真正的官银在哪?”沈十六绣春刀出鞘。
刀刃压在范蠡颈侧,割开一道血线。
范蠡仰着头,感受着刀锋的凉意,伸手指了指扬州城的方向。
“今晚祭盐大典,全城百姓都在运河边拜神求福。”
“那么多人,多乱啊。”
“如果我是上官道首,我就在最热闹的地方运货。”
“人越多,越安全。”
常平仓!
祭盐大典就在常平仓外的广场举行!
那里现在至少聚集了几万名等着领救济粮的流民和百姓!
沈十六再也顾不上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家伙。
转身冲向门口的战马。
“雷豹!看好这老东西!”
“其他人,上马!回城!”
马鞭在空中炸响,战马吃痛长嘶,四蹄翻飞冲入夜色。
范蠡坐在满地尸骸中间,听着远去的马蹄声,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好戏才刚开场。”
顾长清看着桌上的舆图,那个红色的朱笔叉号刺眼得厉害。
公输班缩在角落里摆弄着几个铜质零件,大气不敢出。
顾先生平时懒得像只猫,这会儿却浑身透着股烦躁的劲儿。
“我真是高估了他们。”
顾长清把手里的笔扔在桌上,墨汁溅了一桌子。
“先生,到底是哪不对?”公输班小心翼翼地问。
“柳姑娘给的消息没错,您的字迹也没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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