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顾长清?”严府马车的锦帘挑开一线。
车厢内并未点灯,只能借着街角的风灯,看见一只保养得极好的手。指甲上染着艳丽的凤仙花汁。
严秀宁坐在阴影里。她盯着从“听雨轩”走出来的那两道人影。
前面的青年一身青衫,身形消瘦,手里把玩着一块黑木牌。步伐虚浮,是个典型的文弱书生。
后面跟着个驼背的大汉,满脸络腮胡,腰间挂着把普通的铁刀。
“回小姐,正是。”
车夫压低声音,“后面那个是他的贴身护卫,叫阿大。”
严秀宁的手指轻轻刮擦着窗棂。
那个叫“阿大”的护卫,正弯腰替顾长清掀开轿帘。动作熟练,却透着一股子极力压抑的僵硬。
这背影。
太像了。
严秀宁痴迷沈十六多年,那个男人宽肩窄腰的线条,早已刻进了她的骨头缝里。
哪怕这人贴了胡子,装成驼背,那股子杀气,是遮不住的。
沈十六竟然肯为了这个酸腐书生,自降身价做个奴才?
咔嚓。
那截上好的沉香木窗棂,硬生生被她掰断了一角。
“顾长清……”
严秀宁把那截木头在掌心碾成粉末。木屑刺破了娇嫩的皮肤,渗出血珠,“好手段。”
“连锦衣卫指挥同知都甘愿给你当狗。”
嫉妒在胸腔里翻滚,她得不到的人,凭什么对别人摇尾乞怜?
“去。”
严秀宁随手将染血的木屑撒出窗外,声音有些渗人。
“给‘那边’递个话。”
“沈大人既然喜欢给人当保镖,那他自己的家,怕是就顾不上了。”
“沈晚儿那个蠢货,最近不是正求神拜佛想要‘飞升’吗?”
“成全她。”
……
沈府,后院绣楼。
子时将至。
风把窗户吹得哐当作响。
沈晚儿缩在床角,手里死死攥着一张刚送来的红色洒金帖。
帖子上没有字,只画着一架通往云端的梯子。
“时辰到了……神仙来接我了……”沈晚儿披头散发,赤着脚就要往外冲。
“哥!哥!我要去见圣女!我要去赎罪!”
砰!
她一头撞在门板上。
门从外面被铁链锁死了。
沈十六站在门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那一撞之力极大,震得他后背发麻。
“晚儿,睡觉。”沈十六的声音干涩,甚至带着一丝祈求。
“今晚哪也不去。”
“你骗我!你是魔鬼!你挡了我的仙路!”
屋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抓挠声,那是沈晚儿用指甲在抠门板。
“放我出去!我不痛了……只要去了乱葬岗,喝了圣水就不痛了……”
沈晚儿的声音从尖利转为哀嚎,最后变成野兽般的嘶吼。
毒瘾发作带来的万蚁噬心之痛,足以摧毁任何人的理智。
沈十六的手按在门锁上。他听见里面传来头颅撞击地面的咚咚声。每一下,都像是砸在他心口上。
那是他唯一的妹妹。
咔哒。
沈十六的手指勾住了锁链。
一只手横插进来,按住了他的手腕。
顾长清不知何时站在了回廊下。手里端着一个粗瓷大碗,还在冒着热气。
“松手。”沈十六没回头,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她在撞墙。再不进去,她会把自己活活撞死。”
“进去了又能怎样?”顾长清语气平淡。把那个大碗递到沈十六鼻子底下。
“哄她?还是放她去乱葬岗送死?”
“我能护住她!”
“你护得住她的人,护不住她的脑子。”
顾长清把碗塞进沈十六手里,“这碗东西,给她灌下去。”
碗里是褐色的药汤,却没有任何药味,反而透着一股奇怪的咸腥气。
“这是什么?”
“加了料的生理盐水,还有三钱曼陀罗提取液。”
顾长清推了推眼镜,“既然她想飞升,我就让她在梦里飞个够。”
沈十六盯着那碗浑浊的液体,手有些抖。
“心软就是递刀子。”
顾长清上前一步,直接将沈十六挤开,掏出钥匙捅进锁孔。
“你现在放她出来,明天严嵩就能收到沈家小姐深夜私会邪教妖人的折子。”
“到时候,你才是真的害死她。”
咔嚓。
锁开了。
门刚露出一道缝,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就伸了出来,胡乱抓挠。
沈十六猛地侧过头,不忍再看。
顾长清却连眼皮都没眨。
他一脚踹开房门,侧身避开扑上来的沈晚儿。反手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咕咚。
整整一碗药汤,被他毫不留情地灌了进去。
咳咳咳!
沈晚儿剧烈呛咳,抓着顾长清的手臂又撕又咬。
顾长清任由她抓,直到药效发作。
那个疯癫的少女终于软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顾长清扔掉空碗,卷起袖子看了看手臂上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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