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外的风有些硬,刮在脸上生疼。
百官散尽,沈十六没走。
他按着刀,立在宫墙下,飞鱼服的衣角被风卷得猎猎作响。他在等人,或者说,在等一个交代。
那个穿着银甲的身影终于跨出了宫门。
宇文宁走得很快,马鞭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腿甲。她没带侍从。
沈十六往前迎了两步,到了跟前。
宇文宁站定,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那个刚换上的锦衣卫指挥同知的腰牌上。
“沈大人升官了。”语气平淡。
沈十六垂着头,拱手行礼:“谢公主殿下今日解围。”
“解围?”
宇文宁嗤笑一声,“沈十六,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往前逼近半步,声音压得很低。“本宫是为了皇兄,为了大虞的脸面。”
“你这把刀太钝了,还得本宫亲自来磨,你该觉得羞耻。”
沈十六没抬头,也没辩解,只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臣,知罪。”
“你永远只会说这一句。”宇文宁收回视线。
转头看向一旁正抱着那个箱子、恨不得把脸贴上去的顾长清。
顾长清正拿着一块金元宝在袖子上蹭,感觉到两道视线看过来。
这才慢吞吞地把金子塞回箱子里,直起腰,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
“草民……哦不,臣,见过公主殿下。”
宇文宁盯着他看了半晌。“你就是那个给太子泼冰水的?”
“救人救急。”顾长清拍了拍箱子。
“这不,陛下都给赏钱了,说明这事儿办得对。”
宇文宁哼了一声,手腕一翻,一样东西朝顾长清飞去。
顾长清手忙脚乱地接住。
是一块赤金打造的腰牌,上面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
“以后进宫,用这个。”
宇文宁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转身就往停在远处的马车走。
“想死就在这儿杵着,想活命的,跟本宫走。”
顾长清掂了掂手里的金牌,偏头看向沈十六:“这玩意儿纯金的?”
沈十六抬起头,看着那辆已经启动的马车。
“那是长公主令。见牌如见君,能调动京畿卫三千营。”
“嚯。”顾长清吹了声口哨。赶紧把腰牌揣进最贴身的兜里。
“那得收好,比金子值钱。”
沈十六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大步跟了上去。
公主府不在内城最繁华的地段,反而靠近城墙。院墙高耸。
书房里,宇文宁坐在主位上,把头盔往桌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都坐。”
沈十六坐在下首,顾长清则挑了张离门最近的椅子。整个人陷进软垫里,手里还捧着刚送上来的热茶。
“东宫的事,没那么简单。”
宇文宁开门见山,“皇兄虽然下了封口令,但太子的情况本宫最清楚。”
“那不是简单的中毒。”
顾长清吹开茶汤上的浮沫:“确实不是。”
“曼陀罗和蟾酥只是引子,真正让人发疯的,是恐惧。”
“恐惧?”
“日日夜夜听见鬼叫,看见鬼火,是个正常人都会疯。”
顾长清放下茶盏,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
“而且,那个下毒的人,对东宫的构造了如指掌。”
宇文宁眉头拧了起来:“东宫守卫森严。”
“除了太子的贴身内侍,外人根本进不去寝殿。”
“这就是问题所在。”
顾长清从怀里掏出那张在东宫画的草图,摊在桌上。
“我查过那个传声铜管的走向。入口在偏殿的耳房,出口在寝殿的床榻后。”
“那个耳房,平日里是堆放杂物的,钥匙只有一个人有。”
书房里静了下来。
沈十六的手指按在刀柄上。
“王公公。”他说出了那个名字。
宇文宁猛地站起身,带翻了手边的茶盏:
“不可能!王德全伺候了皇兄二十年,又看着朔儿长大。”
“若是连他都是内鬼,这宫里还有谁能信?”
“信不信,不在于交情,在于证据。”顾长清指着图纸上的一点。
“那个耳房的锁是特制的,没有撬动的痕迹。除了他,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那就抓起来审。”
沈十六的声音里透着血腥气,“进了诏狱,铁人也能开口。”
“不行。”
顾长清摇摇头,“他是太子最信任的人,也是陛下身边的老人。”
“没有实锤,贸然动他,只会打草惊蛇。甚至会被反咬一口,说我们构陷忠良。”
“那你说怎么办?”宇文宁虽然急,但也知道其中的利害。
顾长清靠回椅子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既然他们喜欢装神弄鬼,那咱们就给他们造一个更大的鬼。”
……
后院的一间配房里,门窗紧闭。
王公公盘腿坐在炕上,面前摆着一个火盆。
几张写满字的纸条正在燃烧,灰烬在热气中打着旋儿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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