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笼悬空。
顾长清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了那座摇摇欲坠的高台。
空气里全是令人作呕的尸油味,甜腻得发苦。
他没空管这些,双手抓住铁笼的栏杆,用力摇晃了两下。
纹丝不动。那铁栏杆足有婴儿手臂粗细,上面挂着一把只有半个巴掌大的铜锁。
“柳如是!”
他喊了一声。喉咙里像是吞了一把沙子,干涩得厉害。
笼子里的人动了动。
那团红色的影子蜷缩成一团,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是青紫的淤痕。
有些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和暗红色的裙摆粘连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布料,哪里是皮肉。
没有回应。
顾长清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他伸手去够里面的铁链,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
“把刀给我。”顾长清回头,冲着台下的沈十六伸手。
沈十六没说话,手腕一抖,那柄漆黑的短刃便脱手飞出,精准地钉在顾长清脚边的木板上。
顾长清拔出刀,对着那把铜锁狠狠劈了下去。
当!
火星四溅。虎口被震得发麻,那把铜锁上却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没用的。”
公输班在下面喊,手里正摆弄着那几个微型炸药筒,“这是‘鲁班锁’的变种,锁芯里灌了铅,暴力破拆只会卡死。”
顾长清没理会,举起刀又要砍。
“别……”
笼子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动静。
顾长清动作一僵。他丢下刀,双手扒着栏杆,脸贴在冰冷的铁条上,死死盯着里面。
柳如是缓缓抬起头。头发乱糟糟地糊在脸上,只露出一只眼睛。
那只平日里总是透着算计和媚意的眼睛,此刻肿得只剩下一条缝。
她看清了面前的人,那个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官服,手里拿着验尸刀的男人。
嘴角费力地扯动了一下。
“你……真来了啊……”
她说话很慢,每说一个字胸口就要剧烈起伏一下,“我还以为……这次真要被做成香料,去陪那些孤魂野鬼了……”
“闭嘴。”
顾长清鼻子发酸,伸手去抓她的手,“省点力气。”
柳如是的手冰凉,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血垢。
她反手扣住顾长清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走……这是个局……那个疯婆子……”
“想走?”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二楼的环形平台上,闻香榭的掌柜正扶着栏杆,手里拽着一根粗大的麻绳。
他脸上戴着半张银色的面具,露出的下巴上全是疯狂。
“既然来了,就都留下来做花肥吧!”
他猛地拉下了麻绳。
轰隆!
整座地下大厅剧烈震颤起来。
头顶传来一阵断裂声,支撑着穹顶的几根主承重柱上,炸开了一团团烟尘。
碎石像是下雨一样往下掉。
“这疯子启动了自毁机关!”雷豹骂了一句。
举起手中的熟铜棍,一棍子扫飞了一块砸向顾长清的落石,“撤!这地方要塌了!”
“救人!”
沈十六根本没看头顶,几步冲上高台,手里提着那把还在滴血的绣春刀。
顾长清没动。他死死盯着那把铜锁。
“钥匙在那个掌柜身上?”顾长清问。
“来不及了。”
公输班在下面大吼,他从背后的木箱里抽出两根手腕粗细的精钢管。
用力往地上一杵,钢管瞬间弹开,死死顶住了上方正在下坠的一根横梁,“这顶梁撑不住十息!快!”
那根横梁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精钢管已经被压得微微弯曲。
十息。
顾长清从怀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这是公输班之前教他的。
作为一名法医,他的手本该是最稳的。
解剖刀划过皮肤时,哪怕是一毫米的误差都不会有。
可现在,那根铁丝在他手里抖得不成样子。
越急,手越抖。
“沈十六,挡着点!”顾长清吼道。
一块磨盘大的碎石呼啸着砸下来。
沈十六连头都没回,反手一刀。
刀锋磕在石头上,火星迸射,那块石头被硬生生劈得偏离了方向,砸在旁边的炼丹炉上,把那口巨大的铜炉砸瘪了一块。
“还有七息。”沈十六报数,语气平稳得让人害怕。
顾长清深吸一口气,强行屏住呼吸。
他闭上眼。
不要想这是在哪里。不要想头顶正在塌陷。不要想柳如是浑身的血。
这只是一具尸体。这是一次尸检。他在寻找死因。
锁孔就是创口。锁芯就是病灶。
铁丝探入锁孔。
触感顺着指尖传回来。弹子,卡槽,弹簧。
咔哒。第一颗弹子归位。
头顶的横梁断了一半,烟尘呛得人睁不开眼。
“五息。”
咔哒。第二颗。
柳如是在笼子里看着他。
她从来没见过顾长清这副模样。
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汗水顺着鼻尖往下滴,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脸,此刻狰狞得有些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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