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钱掌柜亲自坐着马车,来到了赵家小院。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遮掩,反而搞得声势浩大。
马车上抬下来两盒封着红纸的精致点心,两匹色泽光亮的细棉布,甚至还有一小坛封装严实的“惠泉春”黄酒。
这阵仗,惊动了左邻右舍。那些前几日还对赵家避之不及的街坊,此刻都扒在门缝里,震惊地看着钱掌柜——那可是西街“文古斋”的大掌柜!竟然满脸堆笑地,亲自登门拜访一个“废秀才”?
“钱伯,您这是……”李氏和赵灵受宠若惊,慌忙迎了出来。
“赵夫人,赵姑娘,折煞老夫了!”钱伯一反常态,抢先一步行了个平辈礼,“老夫是特来……赔罪的!”
他指着那些礼物:“前日之事,是老夫瞎了眼,听信了奸人谗言,险些……险些埋没了赵先生的风骨,更险些……怠慢了晏哥儿这位‘小才子’!老夫心中有愧啊!”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声音又大,足以让半条巷子的人都听见。
这是……在给赵家“平反”!
李氏和赵灵哪里经过这个,一时间手足无措。
钱伯也不多言,他真正的目的,是见赵晏。
当他被请进堂屋,看到床上躺着的、依旧昏睡不醒的赵文彬时,钱伯的眼皮又是一跳。他立刻压低声音,将今日在戒律堂发生的那一幕,绘声绘色地学了一遍。
他着重描述了赵晏那篇《民生策》是何等的惊世骇俗,又是如何镇住了李夫子;又描述了李夫子在试墨后,是如何的狂喜,如何当场挥毫写下“墨染青云”四个大字!
“……赵夫人啊!您是不知道!”钱伯激动得胡子都在抖,“山长亲笔题字!亲口赐下文房四宝!还亲口许了晏哥儿……不,是许了小先生,入县学旁听!”
“这……这哪里是‘败运’?这分明是‘文曲星’降世的吉兆啊!”
李氏和赵灵听得如在梦中,母女俩捂着嘴,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哗”一下就涌了出来。
这是……喜悦的眼泪!
钱伯此来,一是赔罪示好,二是……送钱!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大钱袋,放在桌上,发出了“叮当”的重响。
“赵夫人,这是今日‘赵氏墨’和‘灵犀绣’的分红。山长的墨宝一挂出去,那些墨……当场就抢疯了!”
“老夫斗胆,做主给提了价。这里,总共是……二十两银子!”
“另外,”他从袖子里又拿出一个小巧的红封,“这是老夫个人的一点心意,是给赵先生的……汤药费。”
二十两银子!这笔钱,比上次那五两,还要震撼百倍!
李氏和赵灵已经彻底麻木了。
钱伯又再三保证,日后“赵氏墨”和“灵犀绣”,“文古斋”全权包销,价格只高不低,只求赵晏“小才子”万万不可断了货。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钱掌柜。
堂屋里,李氏和赵灵守着那堆银子,恍如隔世。
赵晏没有去看那些钱。他只是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热气腾腾的参鸡汤,走进了父亲的房间。
“爹,喝点汤吧。”
赵文彬依旧在昏睡,高烧未退,嘴唇干裂起皮。赵晏坐在床边,用勺子沾了点汤水,耐心地润湿着父亲的嘴唇。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微弱的、沙哑的呻吟,从赵文彬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水……”
赵晏心中一喜:“爹!你醒了?”
赵文彬缓缓地睁开了眼。他的眼神,依旧是空洞的,涣散的。那口血,仿佛吐尽了他最后一点精气神。
“晏儿……”他看着儿子,眼中没有焦点,“是……是爹没用……又……又连累你们了……”他显然还停留在“邪墨”败露、身败名裂的那个噩梦里。
李氏和赵灵也听到了动静,哭着冲了进来。
“文彬!你醒了!”李氏扑到床边,泣不成声,“你……你听我说!我们……我们没事了!全都没事了!”
“没事了?”赵文彬自嘲地笑了笑,气若游丝,“马家……孙秀才……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是山长!”赵灵再也忍不住,抢着喊道,“是县学的李夫子!他……他给晏儿的墨……题字了!”
“题……字?”赵文彬的瞳孔,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赵晏没有说话。他只是起身,走到了堂屋,将钱掌柜送来的那张……山长墨宝的拓片,拿了进来。
一张雪白的宣纸,在昏暗的油灯下展开。
那四个龙飞凤舞、气势磅礴的大字,和那一行风骨凛然的小字,以及那方鲜红的“山长之印”,瞬间撞入了赵文彬的眼帘!
“墨染青云!”
“观此子,念此墨,方知香自苦寒来。”
“轰——!!!”
赵文彬的身体,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
他猛地瞪大了双眼,那双死灰色的眸子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剧烈的光芒!
他作为秀才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幅字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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