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前夜。
赵家小院里,喜悦的气氛已经被一种临行前的肃静所取代。
母亲李氏和姐姐赵灵在灯下,最后一遍检查着为父子二人准备的行囊——换洗的衣物、备用的药物、还有“青云坊”账上支出的、厚厚一叠银票。
赵晏的房间里,灯火通明。
他没有在看书,而是在等。
“笃,笃。”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晏儿,进来。为父有话对你说。”
父亲赵文彬的声音传来,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赵晏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书房内,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松香墨气扑面而来。
父亲并没有在看书,他只是端坐在书案后,那盏油灯被拨得极亮,将他清瘦的脸庞映照得一半光明,一半晦暗。
“坐。”赵文彬指了指面前的蒲团。
赵晏依言坐下。
“此去府城,你可知……你真正的‘战场’在哪里?”赵文彬冷不丁地问道。
“在‘白鹿书院’。”赵晏回答。
“不错。”赵文彬点了点头,“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书院,既是‘学问场’,更是‘名利场’。你此去,是‘求学’,更是……‘入局’。”
他从那只尘封的书箱中,拿出的不是银两,也不是书籍,而是两封……早已写好、封口处用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的信。
他将第一封信,推到了赵晏面前。
信封上,赫然写着:“山长李夫子亲启”。
赵晏一愣:“爹?山长的信,我们不是已经收下了吗?这是……”
“那封信,是山长给你的‘入场券’。”赵文彬的眼神冰冷而清醒,闪烁着一种赵晏从未见过的政治光芒,“而这封信,是你给山长的‘定心丸’。”
他看着儿子困惑的眼神,一字一顿地开始了他真正的“授课”:
“晏儿,你必须记住。李夫子是‘为师者’,但他更是‘为政者’。”
“他赏识你,是真。但你以为,他为你正名、刊印你的策论、甚至将你保举给他的恩师……这一切,都只是出于‘爱才’吗?”
赵晏的心猛地一沉。
“不。”赵文彬自问自答,声音里带着一丝残酷的嘲讽,“这是一笔‘投资’。”
“他用他的人情,押注你的‘未来’。他把你这‘九岁案首’的‘神童’之名,和他自己‘爱才如命、革新文风’的‘政绩’,牢牢绑在了一起。你若是飞黄腾达,他便是‘慧眼识珠’的伯乐,是他仕途上最光彩的一笔!”
“可但凡是投资,”赵文彬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为政者,最怕的,就是‘投资’失控。他怕你年少轻狂,到了府城,惹是生非;他更怕你这‘奇货可居’,被别的‘大人物’看中,摘了他的桃子,让他血本无归!”
他重重地敲了敲那封信:
“这封信,是你写的。”他强调道,“是你,去向你的‘恩师’,写的一封‘谢表’,更是一封……‘效忠帖’!”
“你要在这封信里告诉他:你此去府城,是‘奉师命’而去;你学成之后,必将回报清河县。你要让他安心!”
赵晏看着父亲,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他终于明白,父亲这八年的“废人”生涯,并没有磨灭他的才华,反而将他淬炼成了一个……洞悉人心的“怪物”。
他教的,不再是八股文的“起承转合”。
他教的,是“为官之道”!
“孩儿……受教。”赵晏郑重地将那封信收入怀中。
“这,是第一封。”
赵文彬缓缓地,从袖中,拿出了第二封信。
他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那股冰冷的算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痛苦”、“感激”与“愧疚”的追忆。
“晏儿,这第二封信……”他顿了顿,声音沙哑,“不是‘推荐信’。”
“它是一笔……‘人情债’。”
他没有立刻递出信,而是从自己贴身的衣物中,解下了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囊。
他打开囊袋,倒出了一块……玉佩。
那是一块半旧的白玉佩,玉质并不通透,甚至带着一丝微黄,显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玉佩的边缘,已经被摩挲得温润光滑,显然是常年贴身佩戴。
玉佩上,只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敬玄”。
“这是……‘白鹿书院’张山长的……私印玉佩。”
赵文彬的声音,飘回了八年前那个噩梦般的考场。
“晏儿,你只知为父当年被人陷害,身败名裂。”他闭上眼,那只萎缩的右手又开始痉挛,“但你不知,我被拖出考场时,有一个人,曾为我据理力争。”
“那个人,就是李夫子的恩师,‘白鹿书院’的山长,张敬玄。他,也是我的‘恩师’。”
“什么?!”赵晏失声。
“当年,陷害我的那股势力,直通‘府尊’衙门。恩师他……为我奔走,甚至不惜亲上府衙,却被府尊以‘考场铁证如山’给顶了回来。”
赵文彬的声音里满是苦涩:“恩师他……若再强争,赔上的,就是整个‘白鹿书院’的百年清誉。他被逼得……别无选择。”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革除功名,打断手筋。”
“他为保全书院,保全那一方文脉,最终……收手了。”
赵晏的心揪紧了。
“恩师……深感有愧。”赵文彬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湿润,“他亲自将我送回清河县。临别时,他解下了这块玉佩,塞给了我。”
“他说:‘文彬,为师……有愧于你。但为师,保全了书院。’“他还说:‘你若有后人,但凡他有一丝读书的灵性,你便让他,拿着这块玉佩来找我。’”
“‘我张敬玄,欠你赵文彬的……必将用我毕生所学,还给你的儿子!’”
赵文彬将那封信,和那块温热的玉佩,一起交到了赵晏的手中。
“晏儿。”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那双冰冷的、精于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个父亲的、最炽热的期望。
“你记住。”
“山长李夫子的信,是‘公’。它让你能进门,它证明了你的‘才华’。”
“而我的这封信,和这块玉佩,是‘私’。”
“它决定了……你此去,是‘客人’。”
“还是,‘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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