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书院的后山,原本是一片幽静的竹林,平日里少有人至。但从今日起,这片清净地被一阵阵奇异的、沉闷的“噗噗”声打破了。
晨曦微露,雾气还未散尽。
一块平整的沙地上,赵晏正扎着马步,汗水顺着他清瘦的脸颊滑落,滴入沙土中。他的双手紧紧握着那根重达三斤的铁笔,手臂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噗!”
铁笔落下,深深插入沙中,划出一道力透纸背的横折。
“不行!太浅了!力没透下去!”
一旁的沈红缨穿着一身短打劲装,手里拿着根小柳条,毫不留情地指出了问题。
“写字跟练枪是一个道理!力要从脚底起,经腰背,透臂膀,最后才能达指尖!你现在是在用手腕死撑,这样写出来的字只有‘形’,没有‘骨’!而且写不了半个时辰手就得废!”
赵晏咬着牙,没有反驳。
他知道沈红缨说的是对的。
九岁的身体,骨骼尚未完全闭合,想要驾驭这种成年人都未必拿得稳的铁笔,写出那种需要数十年功力沉淀的馆阁体,无异于蚍蜉撼树。
但他必须撼。
因为那是慕容珣给他设下的必死之局。
“再来!”赵晏低喝一声,拔出铁笔,再次落笔。
这一次,他试着调动全身的力气,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推一块巨石。
“噗——!”
沙地上,一个深邃、刚劲的“永”字,缓缓成型。
虽然笔画还有些生涩,但那股子要把沙地戳穿的狠劲儿,已经有了几分“力透纸背”的雏形。
“好!这一下有点意思了!”沈红缨眼睛一亮,把柳条一扔,“咱们沈家军练兵,最讲究的就是个‘狠’字!对自己不狠,到了战场上就是送死!”
“休息一炷香,然后开始下一项——负重跑!”
“啊?还要跑?”
旁边传来一声哀嚎。
只见陆文渊正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背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沙袋,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沈……沈大小姐,我是读书人啊……我不用考‘馆阁体’,我……我就不用练了吧?”陆文渊带着哭腔求饶。
“少废话!”沈红缨一瞪眼,“赵晏是你兄弟,他被人算计了,你能眼睁睁看着?再说了,就你这小身板,到时候进了考场,一坐就是九天九夜,还没考完就得先抬出来!这叫‘练体’!是为了让你能活着考完!”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起来!跑!”
在沈红缨的淫威下,陆文渊只能含泪爬起来,背着沙袋,跟着赵晏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路上狂奔。
这一跑,就是半个月。
白鹿书院的学子们最近发现了一个奇景。
每天清晨和傍晚,总能看到后山上烟尘滚滚。一个红衣女子骑着马在前面挥着鞭子,后面跟着两个少年,一个背着沙袋跑得龇牙咧嘴,另一个手里提着根铁棍,跑得虽然慢,但每一步都踩得极深。
“那不是赵晏和陆文渊吗?”
“他们在干什么?练武?”
“听说赵晏为了备战府试,正在进行什么‘特训’。我看这是不想活了吧?哪有读书人这么练的?”
“嘿,我看他是被慕容公子吓傻了,知道自己考不过,开始装疯卖傻了!”
流言蜚语,如风过耳。
赵晏充耳不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个沙盘,那根铁笔,和那日复一日的枯燥重复。
每天挥笔三千次。
每天负重跑五里。
每天站桩一个时辰。
他的手磨出了血泡,挑破了,结了痂,又磨破。
他的腿酸得像灌了铅,连上楼梯都要扶着墙。
但他从未喊过一声苦,从未停下过一次笔。
因为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为了府试。
这是在为了生存。
慕容珣用“规则”给他画了一个圈,想把他困死在里面。
那他就用“绝对的力量”,把这个圈,彻底砸碎!
“当——!”
一声清脆的金石之音,在听竹小院内响起。
那是铁笔落在特制的石板上发出的声音。
半个月后。
书房内,赵晏放下铁笔,换上了一支普通的狼毫。
他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
手腕悬空,稳如磐石。
没有了铁笔的沉重,这支狼毫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却又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落笔!
笔锋入纸,如刀刻斧凿。
墨汁在纸上晕染开来,不是那种浮在表面的轻飘,而是深深地沁入了纸纤维的深处。
一行大字,跃然纸上: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字体方正、饱满、乌黑光亮,每一笔都像是用铁水浇筑而成,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厚重与霸气。
虽然还未完全达到馆阁体的“圆润”,但这股子“力透纸背”的精气神,却已经远超常人!
“好字!”
一直在旁边观看的沈红缨忍不住大喝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字看着就解气!比那些软绵绵的‘馆阁体’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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