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深处,内帘区。
这里是整个府试最核心、也最神秘的所在。
高耸的围墙将这里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连一只飞鸟都难以飞入。
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日夜巡逻,任何未经许可的靠近者,都会被当场格杀。
“衡文堂”,阅卷官办公之地。
此时,堂内烛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纸墨味和浓重的压抑感。
主考官王希孟端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盏热茶,但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茶上。他的目光,始终死死地盯着堂下那几排忙碌的书吏。
“糊名都做好了吗?”王希孟沉声问道。
“回大人,所有试卷皆已糊名完毕,正在进行最后的封存。”一名负责糊名的管事恭敬地回答。
所谓的“糊名”,便是将考生的姓名、籍贯等信息用厚纸糊住,再盖上骑缝印,使阅卷官无法知晓试卷的主人是谁,以此来保证阅卷的公正。
但在王希孟眼里,这所谓的“公正”,不过是一层遮羞布罢了。
只要有心,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嗯,做得干净些。”王希孟放下茶盏,挥了挥手,“下去吧。”
待管事退下,王希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意。
他从袖中摸出一张早已被揉搓得有些发皱的纸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书法稚嫩,笔力不足”。
这是他和慕容珣定下的“暗号”,也是他们用来“狙击”赵晏的最后一张底牌。
“赵晏啊赵晏,你就算再怎么惊才绝艳,终究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王希孟心中冷笑。
“九岁的孩子,手腕没长开,力气没跟上。就算你练过几天字,那也不过是花拳绣腿,怎么可能写得出那种需要几十年功力沉淀的馆阁体?”
“只要我咬死了这一点,把你归入‘字迹轻浮’、‘学养不足’的一类,直接打入落卷,就算是陈阁老来了,也挑不出我的错处!”
“阅卷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十几名同考官鱼贯而入,分坐在两侧的长案后。一摞摞被糊了名的试卷,被书吏们搬了上来,分发到各位考官手中。
王希孟作为主考官,并不亲自阅卷,而是负责最后的“复核”和“定夺”。但他却并没有闲着,而是像一只巡视领地的秃鹫,背着手在几位同考官身后缓缓踱步。
他的目光,始终在那些试卷上游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份卷子……字迹虽然工整,但笔力稍嫌柔弱,有些像女子的簪花小楷。”一位姓李的同考官摇了摇头,提起朱笔,正准备在卷面上画个圈(表示尚可,但未必录取)。
“慢着。”
王希孟忽然停下了脚步,伸手指了指那份卷子。
“这字迹……确实有些阴柔。”他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这策论写得如何?”
李考官看了一眼:“策论倒是中规中矩,没什么出彩之处。”
“那就罢了。”王希孟挥了挥手,“字如其人。字写得软绵绵的,这人的骨头怕是也硬不到哪去。咱们大周选拔人才,要的是栋梁之材,不是这种绣花枕头。黜落吧。”
“是。”李考官虽然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但主考官发话了,他也不好反驳,便直接在卷子上画了个叉。
王希孟继续巡视。
他专门盯着那些字迹看起来不够老练、不够厚重,或者略显稚嫩的卷子。
“这份……字写得倒是端正,但这撇捺之间,略显生涩。一看就是基本功不扎实,是个急功近利的后生。黜落。”
“这份……字太小了!密密麻麻像蚂蚁搬家,看得本官头晕!这等心胸狭隘之人,岂能为官?黜落!”
“这份……”
短短半个时辰,王希孟就以“书法不佳”、“字迹稚嫩”为由,强行毙掉了十几份卷子。
这些卷子里的策论写得如何,他根本没细看。他只在乎一点——这字,像不像个九岁孩子写的!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希孟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翻遍了所有的“差卷”,甚至连那些字迹稍微有点潦草的卷子都看了个遍,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份符合“赵晏特征”的卷子。
在他想象中,赵晏的卷子应该是这样的:字迹虽然有点灵气,但笔画轻飘,结构松散,透着一股子孩子气。
可是……没有。
一份都没有!
“奇怪……”王希孟心中犯起了嘀咕,“难道那小子运气好,卷子分到了别的房?”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另一位张考官身后。
张考官是个老学究,阅卷极慢,但极认真。
此时,他正对着一份卷子,眉头紧锁,似乎有些拿捏不准。
“怎么?这份卷子有问题?”王希孟凑过去问道。
“回大人。”张考官指着那份卷子,“这考生……贴经全对,一字不差。但这策论嘛……”
王希孟低头一看。
只见那卷面上,字迹虽然不算顶尖,但也算得上工整有力,绝非孩童所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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