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一声“格杀勿论”的军令落下,原本如同修罗场般的贡院广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刚才还在挥舞水火棍、面目狰狞的衙役们,此刻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一个个僵在原地,手中的棍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数百名身披重甲、手持长枪的铁甲卫,迈着沉重而精准的步伐,一步步逼近。
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口上,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黑色的甲胄在乌云下泛着冰冷的寒光,那一双双透过面甲露出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只有纯粹的杀意。
这是真正见过血、杀过人的军队,与那些只会在街头欺压良善的衙役,有着云泥之别。
“这……这……”
王希孟扶着城楼的栏杆,双腿软得像面条一样。他想要大声呵斥,想要摆出知府门生的威风,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变了调的呻吟。
“大胆!你们……你们想造反吗?!”
王希孟拼尽全身力气,嘶哑着嗓子喊道:“这里是贡院!是文官的地界!你们沈家军带兵闯入,是想谋逆吗?!”
“谋逆?”
那名骑在战马上的银甲副将冷笑一声,策马缓缓上前。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副将来到城楼下,并未下马,而是微微仰头,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高高在上的王希孟。
“王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副将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金石之音,穿透力极强:
“末将乃南丰府都指挥使司副将,张猛。奉沈大人之令,特来贡院‘护考’!”
“护考?!”王希孟气得浑身发抖,“本官何时请你们来护考了?!这里有本官坐镇,乱不了!”
“乱不了?”张猛嗤笑一声,马鞭指着地上那些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读书人。
“王大人,这就是您说的‘乱不了’?”
“数千学子,乃国之栋梁。如今却被你们这群衙役当成猪狗一样殴打!若是出了人命,若是激起了民变,这责任,你王大人担得起吗?!”
张猛猛地一勒缰绳,战马嘶鸣,前蹄腾空,那股狂暴的气势吓得王希孟连退三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大人说了!贡院乃朝廷重地,绝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既然王大人管不好这帮衙役,那我们沈家军,就替大人管一管!”
“来人!”张猛一声暴喝。
“在!”数百铁甲卫齐声怒吼,声震云霄。
“接管贡院!将那些持械行凶的衙役,全部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是——!!”
随着一声令下,铁甲卫如同一群黑色的猛虎,扑向了那群早已吓破胆的衙役。
这哪里是抓捕?这简直就是老鹰抓小鸡!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衙役,在正规军面前连一招都走不过。长枪一扫,便是倒下一片;盾牌一撞,便是骨断筋折。
“饶命啊!军爷饶命啊!”
“我们也是听令行事啊!”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衙役们,此刻一个个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哭爹喊娘,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而被解救出来的考生们,看着这一幕,眼中却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好!抓得好!”
“苍天有眼啊!沈大人是咱们的救星啊!”
“这才是朝廷的军队!这才是咱们的守护神!”
欢呼声此起彼伏,原本充满怨气和绝望的广场,瞬间变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
城楼上,王希孟面如死灰。
他看着自己的人马被像垃圾一样清理出场,看着贡院的防务被沈家军全面接管,他知道,大势已去。
沈家这一手,太狠了,也太绝了。
他们没有直接插手科举,而是抓住了“维持秩序”这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你王希孟不是要镇压吗?那我就说你镇压不力,激起民变!我带兵来是帮你平乱的,是保护读书人的!
这是“阳谋”。
是赤裸裸的,用“军权”来打“文权”的脸!
“沈烈……你给我等着!此事我定要上奏朝廷,参你一本擅权干政!”王希孟咬牙切齿,但也只能过过嘴瘾。
此时此刻,面对这几百把明晃晃的钢刀,他这个主考官,已经成了被架空的傀儡。
“王大人。”
张猛处理完下面的乱局,再次抬头看向王希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秩序已经恢复了。吉时也快过了。”
“您这榜……是不是该继续放了?”
“还是说,您想让末将派人,上去帮您放?”
王希孟身子一颤。
让当兵的来放榜?那他这个提学道的脸面还要不要了?那朝廷的法度还要不要了?
“不……不必!”
王希孟深吸一口气,强行撑起那副摇摇欲坠的官架子。
“本官……这就放榜!”
他转身,看着那张刚才差点被人群撕碎的红榜,手都在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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