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还在喷。
从最初的泥浆黄汤,慢慢变成了清澈见底的甘泉。
这水就像长了眼睛似的,溢出井口后也没乱淌,顺着早就干裂的沟渠,欢快地流向了村外的麦地。
刚才那股想把顾铮扒皮抽筋的戾气,早就被这清凉的水给浇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那种看活神仙的敬畏。
顾铮这会儿其实已经虚脱了。
这【众信成真系统】不仅耗费口水,还特么耗精神力。
他现在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像刚通宵打了三天麻将。
但他不敢露怯。
做神棍这一行,逼格就是生命线。
一旦你软下来,刚才那股子仙气儿就散了。
顾铮深吸一口气,背负双手,任凭井水溅湿了他露着半拉胸脯的破衣烂衫,硬是摆出了一副“这一切都在本座掌握之中”的淡然。
他甚至还好整以暇地抖了抖袖子上的水珠,叹了口气:
“哎,孽畜到底是孽畜,弄这么大动静,惊扰了乡亲。”
这一声叹,在这个节骨眼上,那简直就是炸雷。
跪在地上的王老蔫第一个反应过来。
这老头那是真精明,这水可是实打实的,那这后生的身份还用怀疑?
这哪是什么江湖骗子,这分明就是微服私访来救苦救难的真龙虎山高人!
王老蔫不顾地上的泥水,连滚带爬地挪到那高台下,头都不敢抬,声音带着哭腔:
“上仙!仙长!我有眼无珠啊!我是个老眼昏花的老畜生啊!”
老头这一带头,底下几百号人又是一阵磕头如捣蒜。
刚才那个要点天灯的汉子,更是直接抽起自己大嘴巴子,下手极狠,腮帮子都扇肿了。
顾铮看着这帮人,心里没半分得意,反倒是脊梁骨一阵发寒。
这就是古人,这就是民心。
上一秒能把你千刀万剐,下一秒就能把你捧上神坛。
但无论哪种,他们看你的眼神都不是看“人”。
“都起来吧。”
顾铮声音淡淡的,甚至带了一丝厌倦,这反而更让他显得高深莫测,“贫道顾铮,顺应天时而来。
这龙虽然醒了,但火气未消。
若是以后你们心不诚,或者又起了恶念...”
他话没说完,留了半句。
“不敢不敢!打死不敢了!”
屠户满脸是泪和泥,“顾仙师,从今往后,这井就是俺亲爹!
谁敢动这井一根草,俺劈了他全家!”
顾铮嘴角抽了抽,你这孝心变质得够快的。
正说着,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铜锣开道的声音。
“什么人在此聚众妖言惑众!还不速速散开!”
一声尖细又不失官威的呵斥传来。
村民们本能地一哆嗦,分开一条道。
只见三五个身穿黑红号服的差役,护着一顶绿呢小轿快步走来。
轿帘一掀,走下来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这偏远地界少见的七品官服,满脸不耐烦。
这是通州县丞,李茂。
李茂今天本来就一肚子火。
朝廷又要催缴修宫殿的木料钱,但这地界连年大旱,这帮刁民连树皮都啃光了,哪里有钱?
听说这趴窝村聚了一群人好像要暴乱,他吓得赶紧带人过来镇压。
“王老蔫!你们这群刁民不想活了?想造...”
李茂那个“反”字还没出口,就卡在了嗓子眼。
因为他也看见了那口还在喷着两三丈高水柱的井。
在赤地千里的黄土坡上,这场面比他娘看见鬼还吓人。
李茂愣了足足三个呼吸,揉了揉眼。
没错,是水,还是大水。
“这...这哪来的水?”
李茂指着那水柱,手指都在抖,“河道不都干了吗?”
“回禀老爷,是顾仙师!顾仙师做法,骂醒了龙王爷!”
王老蔫这会儿有了水,底气也足了,赶紧上前表功。
“顾仙师?”
李茂这官油子的脑子转得那是飞快。
他才不信什么骂醒龙王,但他信这水!
有了这水,今年的税赋就有了着落,他的考评就能上去,他屁股下这位置就能往上挪一挪!
至于怎么出来的水?
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是个“祥瑞”!
是当今皇上最喜欢的“祥瑞”!
嘉靖皇帝痴迷修道,那是天下皆知。
要是报上去说,通州出了个神人,做法求来了水...
李茂死鱼眼里瞬间爆发出的光芒,比刚才王老蔫看水的眼神还要炽热十倍。
他几步抢上前去,也顾不上满地的泥泞,冲着高台上那个一身乞丐装的顾铮就是一个长揖到底,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本官通州县丞李茂,见过...先生!”
“不敢。”
顾铮心里狂跳,这就是官?
这就开始演上了?
但他面上稳得一匹,甚至都没回礼,只是微微颔首,“贫道也是碰巧路过,顺手为之。”
顺手为之?好大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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