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官道,尘土卷着热浪。
一匹枣红马跑得口吐白沫,马背上颠着个瘦干老头。
老头官帽都歪了,一身正三品的绯红官袍上全是灰,但那双三角眼亮得像鹰,透着股能把人生吞活剥的狠劲儿。
这人正是巡按御史,陆大震。
人送外号“陆扒皮”。
陆大震手里攥着马鞭,气得肝疼。
京里早就传开了,通州大旱又闹蝗灾,结果不知道哪蹦出来个野道士,不仅没被灾民打死,还据说在县衙里开油锅炸妖?
简直是荒唐!
大明律例还要不要了?
孔孟圣道还要不要了?
“等老夫到了通州,先斩那个叫顾铮的妖道,再参通州县衙一个渎职!”
陆大震心里发狠,恨不得插翅飞进城去。
眼看城门就在眼前。
按照陆大震的经验,这会儿城门口应该全是饿殍满地,百姓易子而食,或者是乱民冲击城门才对。
可还没等靠近,一股子诡异的味儿顺风飘进鼻孔。
香。
那是荤油大火爆炒之后,混着葱姜蒜的霸道香气。
陆大震一愣,狠狠抽了下鼻子。
这灾荒年间,连京城的达官显贵都不敢这么泼洒油脂,这通州不是穷得连观音土都没得吃了吗?
更离奇的是城门前的景象。
几百号百姓,有的举着网兜,有的拿着麻袋,正在地头上疯狂追逐。
他们不跑路,也不抢粮,反而在……抓虫子?
陆大震眼睁睁看着一个身穿长衫、本来应该讲究斯文的童生,为了抢一只指头肚大小的蚂蚱,直接把一个壮汉扑倒在泥地里,嘴里还喊着:
“别动!这只是公的!肉劲道!”
“疯了……全疯了。”
陆大震翻身下马,腿有点软,随便薅住一个正在那往布袋里塞蝗虫的老农,厉声喝道:
“大胆!
此乃上天降下的灾虫,蝗神岂可轻动?你们这是在惹天罚!”
老农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呸地一口唾沫吐地上,还带着一股油渣味。
“啥灾虫?你这外乡佬懂个屁。
这是龙王爷赏的‘黄金脆皮虾’!”
老农把布袋捂得死紧,生怕陆大震抢,“想吃自己抓去!别耽误老汉发财!”
黄金……脆皮虾?
陆大震脑瓜子嗡嗡的。
他一脚踹开老农,提着鞭子直闯县衙。
他倒要看看,是谁给了这群刁民如此大的狗胆!
县衙后院,气氛比过年还热烈。
顾铮正光着膀子,半躺在太师椅上指挥若定。
旁边那个原本应该端庄圣洁的白莲教圣女白素素,此刻满脸煤灰,手里却极有韵律地挥舞着大铁勺,在一口大锅里翻炒。
“起锅!撒盐!少放点花椒,这一锅给老人吃,怕上火!”
顾铮吆喝着。
“妖道受死!”
陆大震一声爆喝,震得房瓦乱颤。
他大步冲进院子,手指颤抖指着顾铮:
“光天化日,竟敢带头烹食‘蝗神’,你是要这通州百姓死无葬身之地吗?!
还有李茂!
你身为朝廷命官,居然跟着这妖道胡闹,还不速速跪下领罪!”
这一嗓子官威十足。
正在啃蝗虫大腿的县丞李茂,一听这声音,吓得手里炸焦的蚂蚱啪嗒掉进醋碟里,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御……御史大人!”
周围狂欢的百姓和衙役也被吓得噤若寒蝉。
御史啊,那是能直接跟皇上递刀子的人,谁敢惹?
全场死寂,只有油锅里还在滋滋啦啦地响。
顾铮眼皮子都没抬。
他慢条斯理地捡起掉在醋碟里的那只蝗虫,那是只精品,后腿肌肉发达,炸得那叫一个金黄酥脆。
他把那蚂蚱在眼前晃了晃,才歪头看向气得胡子乱抖的陆大震,轻笑一声:
“这位大人,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吃的是蝗神?”
“满地都是尸骸!锅里全是罪证!你还要狡辩?!”
陆大震拔出尚方宝剑,杀气腾腾。
顾铮没动,反倒是系统视野里跳出了红字:
【高阶怀疑者出现:御史陆大震。固有认知极难撼动。】
【建议方案:用无法反驳的‘口感’重塑其世界观。】
“瞎了你的狗眼。”
顾铮突然暴起,骂得毫无征兆,直接把陆大震骂懵了。
一个没功名的道士,敢骂御史?
顾铮一脚踏在桌子上,手里那只蚂蚱仿佛变成了御赐的金牌。
他高高举起,声音透着股悲天悯人的苍凉和愤怒:
“这是虫子吗?啊?!你睁开你那读死书的眼睛好好看看!”
“这分明是万岁爷在深宫修道,感动了上苍。
天庭感念陛下仁德,又不忍百姓挨饿,特令四海龙王将虾兵蟹将脱胎换骨,化作漫天飞雨撒向人间!”
顾铮每说一句,就往前逼一步,唾沫星子全喷在陆大震脸上。
“它们长得像蝗虫,那是为了试探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诚心!
你看看这肉!看看这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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