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走了。
走的时候留下了一道旨意,黄绫黑字,那是嘉靖帝朱厚熜的亲笔。
上头没说什么大道理,就八个字:“闻有异士,烹蝗为龙,速来。”
这就是嘉靖。
他不关心你贪没贪,不关心你杀没杀人,他只关心你是不是真的有点东西,能不能给他的修仙大业添块砖加片瓦。
次日,通州城南门。
今天这日头好得邪乎,瓦蓝瓦蓝的天上没一丝云彩。
顾铮换了一身新行头。
李茂为了巴结他,连夜让人赶制了一件紫色道袍,上面拿金线绣着太极八卦,怎么看怎么像戏台上的戏服。
但穿在顾铮身上,愣是让他穿出了一股子得道高人的飘逸劲儿。
一辆并不算豪华的马车停在县衙门口。
陆炳骑着大马,黑着一张脸在前头开路。
后面跟着几十个穿着飞鱼服、佩着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
这帮平时横着走的主儿,今天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低着头,不敢吱声。
为啥?
因为这场面,把他们给整不会了。
“仙师!您不能走啊!”
“顾神仙!俺家母猪这几天刚怀上,全靠您那神水啊!”
“仙师!您把这油锅留下行吗?这蝗虫还没吃完呢!”
从县衙门口一直堵到城门外,黑压压全是人。
通州的老百姓,拖家带口,把这条官道围得那是水泄不通。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顾铮是刚死了,这帮人在出殡。
有人端着一碗清水,有人提着一篮子鸡蛋,更夸张的还有人把自家门板拆了,上面用炭黑写着“再造父母”四个大字,在那举着当牌坊晃悠。
陆炳握着马鞭的手青筋暴起。
他掌管锦衣卫这么多年,见惯了百官出行时百姓的畏惧,见惯了权臣倒台时百姓的叫好。
但他这辈子真没见过,锦衣卫都亮刀子清场了,这帮泥腿子还敢往上挤!
“让开!都给本座让开!钦犯……不是,钦差要赶路!”
一个锦衣卫千户实在被挤烦了,想拔刀吓唬吓唬那帮推搡他的大妈。
结果刀刚抽出一半。
啪!
一个臭鸡蛋直接糊在了千户的脑门上,蛋液顺着精美的飞鱼服往下淌。
“你也敢动刀?!”
扔鸡蛋的正是那个之前带头骂龙王的屠户,他这会儿也不结巴了,手里杀猪刀往腰上一拍,指着那千户的鼻子就骂:
“顾神仙是去见皇上的!是去给咱们老百姓求福的!
你个穿花衣服的狗腿子敢亮家伙?
信不信俺全村老少把你那身皮扒了当尿布!”
“反了!这……”千户气得浑身哆嗦,刚想动手。
陆炳猛地回头,眼神冷得像冰:“退下。”
“都督,他们……”
“我让你退下!”陆炳一声爆喝,“没看见那是谁的人吗?”
千户一愣,顺着陆炳的目光看去。
顾铮站在马车辕上,也不说话,就那么笑着。
但他的侍女,那个一身白衣胜雪的白素素,手里正捧着把并不锋利的桃木剑,眼神玩味地看着这边。
而在人群里,至少有几十个看似普通的庄稼汉,手都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或者袖口。
陆炳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城里,现在至少混进去几百号白莲教的余孽。
这要是真起了冲突,别说这几十个锦衣卫,就算把通州卫所调过来,这“顾神仙”一旦登高一呼,那就是一场立刻爆发的民变!
这妖道……
陆炳牙根子痒痒,心里却也真的有点服气。
这哪是道士啊,这简直就是玩弄人心的祖宗。
“乡亲们。”
顾铮终于开口了。
他没有像一般官员那样摆架子,也没有像神棍那样说套话。
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把那李茂昨天刚送的炸蝗虫,这是他留着路上当零嘴的。
他一边嚼着这“御赐龙虾”,一边指了指京城的方向,含糊不清却声音宏大地喊道:
“都别哭了!哭丧呢?本座又不是去死!”
“皇帝老儿……咳,陛下那是龙体欠安,知道咱们通州出了龙脉,想让本座带点土特产过去补补身子!”
“你们就把心放肚子里!这蝗虫尽管吃!水尽管喝!”
说到这,顾铮突然把那只炸得只剩个头的蝗虫往天上一扔,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狂妄、霸道,那是装给全天下看的不可一世:
“只要我顾铮在京城一天,这大明朝的龙,它就得给咱们老百姓盘着!
这天上的灾,它就不敢落地!”
“本座此去京城,不为别的,就四个字——专、治、不、服!”
轰!
这番话简直大逆不道,简直狂得没边。
但在场的百姓听了,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在他们眼里,这顾铮能把龙王骂喷水,去治那京城的达官显贵,还不跟玩儿似的?
“神仙威武!神仙去京城收拾那帮贪官!”
“恭送顾仙师!”
呼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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