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府衙的偏厅里,火盆烧得噼啪作响,但这屋里的温度比外头还冷。
几张红木圆桌拼在一起,围坐着前几天还争着喊顾铮“亲爹”的赵德柱一干人等。
这会儿,这帮人的脑袋全耷拉到了裤裆里,没人敢跟主位上那个正在剥桔子的道士对视。
“没钱?”
顾铮把一瓣带着白丝的桔子肉扔进嘴里,嚼得汁水横流,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赵员外,前儿个在太白楼,你喊五万两的时候,嗓门可比唱大戏的还亮堂。”
赵德柱浑身的肥肉一哆嗦,脑门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掉进领口里,凉得他一激灵。
“真……真人。”
赵德柱哭丧着脸,表情比死了亲娘还难看,“不是小的不想出。
李隆……那是一万官军啊!
咱这就是个平头百姓,若是真给神机营出了粮,那就是……就是资敌!
是要诛九族的啊!”
“对对对!”
旁边的李布商也跟着哼哼,“家里粮食还没入库,霉烂了一半,实在是拿不出手啊。
再说……再说钱都压在新进的生丝上了。”
“真人饶命,我们也想报效,可这家里还有老小……”
一时间,偏厅里跟开了水陆道场似的,哭穷的、卖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顾铮在这儿强抢民女。
其实大家都门儿清。
若是打个土豪、分个田地,这帮人为了钱敢把命豁出去。
可现在对面来的是打着龙旗的经制之师!
定海大营的先锋昨晚就在三十里外扎了营,杀气隔着城墙都能闻见。
谁都不傻。
顾铮赢了,那是从龙之功;
顾铮要是输了,他们这帮出了钱粮的,就是第一批被李隆砍脑袋祭旗的倒霉蛋。
两头下注,中间骑墙,这才是商人的保命之道。
戚继光站在顾铮身后,手已经按在刀柄上了。
他听不得这帮墙头草的屁话,只要顾铮一声令下,他就把这几个哭得最凶的脑袋切下来当夜壶。
顾铮没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吃完了桔子,又慢条斯理地把桔子皮摆成一朵花的形状。
系统视野里,这些人的头顶上全飘着红字。
【赵德柱:现银储量88万两,存粮3万石。
心态:恐惧>贪婪,准备随时跑路。】
【李茂财:现银储量45万两,家中地窖藏金条200根。
心态:观望。】
“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顾铮抽过一条湿毛巾擦了擦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既然大家都有难处,本座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顾铮一拍手,“冯保,拿纸笔来。”
冯保嘿嘿一笑,捧着一摞早就准备好的白纸黑字走了上来,也不发给众人,就往桌子中间一拍。
“这是啥?”赵德柱心里咯噔一下。
“大家都是生意人,讲究个你情我愿。”
顾铮站起身,绕着桌子慢慢踱步,脚步声轻得像猫,但在众人耳朵里却是炸雷。
“本座这儿有一道选择题。”
顾铮走到大厅正中间,伸手在地砖的缝隙上虚划了一道线。
“觉得本座这次必死无疑,想要留条后路,回家抱孩子热炕头的,站这线右边。”
“若是觉得本座还能再救一下,想跟着本座吃肉喝汤的,站左边。”
顾铮笑得那叫一个核善,眼神真挚:
“放心选。
本座以三清道祖的名义发誓,去右边的,绝不为难,大门敞开,这就送你们出城。”
死寂。
真的是死寂。
连火盆里的炭火爆裂声都像是催命的鼓点。
没人动。
出城?
开什么玩笑!
现在城门早就被神机营封死了,这会儿说送你出城,怕不是直接从城墙垛口扔下去“出城”?
谁敢迈那一步,谁就是嫌自己命长!
赵德柱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他在赌,赌有没有人当出头鸟。
一息、两息、三息。
戚继光把刀身抽出来一寸,“仓啷”一声。
“看来大家都不想走啊。”顾铮叹了口气,一脸的“我也很无奈”。
“我选左边!我生是真人的狗,死是真人的鬼!”
赵德柱心理防线崩了,噗通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也不管两百多斤的身子有多笨拙,一个滑跪就冲到了左边,膝盖都在地板上蹭出了火星子。
有了带头的,那就是决堤的洪水。
“我也选左边!”
“真人威武!谁走谁是孙子!”
眨眼功夫,刚才还哭爹喊娘的一屋子人,全都挤到了左边巴掌大的地儿,互相踩着脚,也没人敢哼一声。
右边,空空荡荡,只有风吹过。
“很好。”
顾铮满意地点点头,又坐回了椅子上,姿态像极了占山为王的大当家。
“既然都是自己人了,那这‘军费’的问题……”
顾铮话音未落,赵德柱赶紧表态:“我出一万两!这就让人回家取!”
“一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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