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西湖,今儿个算是没了半点“淡妆浓抹”的雅致。
断桥上下,人头攒动,挤得像是要下饺子。
岸边的柳树上都骑满了想看热闹的泼皮,水面上,画舫连成了片,比那元宵灯会还要热闹十倍。
数十万双眼睛,死死盯着断桥正中央那座高达三丈的法坛。
正午,日头毒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钦差太监黄锦这一嗓子,经过法坛周围那八根贴满了符咒的柱子一扩,愣是像炸雷一样在湖面上滚了一圈。
人群瞬间矮了一大截,全都跪下了。
顾铮没跪,他穿着一身玄色道袍,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
他对面,是四个披着金丝袈裟、肥头大耳的高僧,还有一个瘦得跟干巴肉似的老道士。
灵隐寺方丈慧空,手里的禅杖狠狠往地上一顿,紫檀木配金环的声响,透着一股富贵逼人的气势。
“顾国师。”
慧空喧了声佛号,眼神里满是轻蔑,像看一只跳梁小丑,“钦差大人旨意已宣。
既是论道,不知国师今日想辩哪本经?
是《金刚经》的般若空性,还是《法华经》的无量功德?”
旁边几个老和尚也跟着冷笑。
论打仗他们不行,但要说这嘴皮子上的功夫,还要辩佛经?
他们闭着眼都能把顾铮绕进阴沟里去。
“经?”
“大热天的,辩什么经啊?那玩意儿能当饭吃?”
顾铮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走到法坛边缘,数十万百姓正抬着头,一脸懵懂又敬畏地看着他。
“系统,别省电,给我把那块大家伙支楞起来。”顾铮在心里默念。
“嗡——!”
只听空气中一声闷响,法坛前方,一大片水汽凭空蒸腾而起。
在正午阳光的折射下,水汽竟然凝结成了一面高达十丈的巨大“水镜”。
百姓们吓傻了,惊呼声像是浪潮一样掀起。
“神迹!这就是国师的神迹啊!”
慧空方丈的手抖了一下,眼皮狂跳。
这还没开始辩论呢,怎么就直接开始做法了?
“今日不谈空门,不谈来世。”
顾铮指着那面水镜,声音骤冷,“海刚峰!给咱们的高僧们,上一道硬菜!”
海瑞穿着一身半旧的官服,黑着那张能止小儿夜啼的脸,捧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卷宗,大步走上前。
他也没客气,对着法阵就是一声怒吼:
“大明江南道巡按御史,海瑞!奉旨宣读《东南三省田亩初核报告》!”
海瑞这一嗓子,把还要准备念“阿弥陀佛”的慧空给噎了回去。
什么玩意儿?
田亩报告?
咱们不是论道吗?
还没等这帮和尚反应过来,海瑞的声音开始在那面水镜上切割人心:
“杭州府,灵隐寺。
名下田产一万八千六百亩。
免税年份:二百三十年。”
“纳粮数:零!”
海瑞每念一句,顾铮就在巨大的水镜上投影出一个红得刺眼的数字条。
一串串代表着田亩的数字,在百姓头顶上放大、再放大,像是一座座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大山。
“法华寺,名下田产一万四千亩,商铺六十八间,高利贷放款三万两。”
“净慈寺……”
西湖边原本看热闹的嘈杂声没了。
空气突然安静。
刚才还在虔诚念佛的老百姓,此刻一个个张大了嘴,脖子扬得生疼。
他们不识字,但他们识数啊!
那个巨大的“零”字,像是一个无声的巴掌,狠狠扇在每一个还饿着肚子的农夫脸上。
“不可能!这是污蔑!”
慧空方丈急了,一身肥肉都在颤抖,指着顾铮,“这是佛门的香火地!是信徒自愿供奉的!
顾铮!你在亵渎佛祖!”
“亵渎?”
顾铮抢过话头,一步步逼近那几个和尚。
每走一步,法坛上的气势就重一分。
“看看底下。”
顾铮指着岸边,“看看那些面黄肌瘦、把家里最后一点米都要供奉给你们的信徒。”
“一万八千亩地啊!”
顾铮的声音通过法阵,震得西湖水都在颤,“这些地里种出来的粮食,够养活半个杭州城的穷人!
可现在呢?”
水镜上的画面一转。
不是枯燥的数字了,是一张张画面。
一边是面黄肌瘦的农夫在田里为了交租子而吐血,另一边,是法华寺的仓库里,成吨的白米发霉、长毛,喂饱了硕鼠,甚至最后被铲出去喂牲畜!
这画面太真实了,真实到刺眼,真实到让人心脏骤停。
“哗——”
人群炸了。
彻底炸了。
“那……那是我的地!是我爹卖给寺里的地!”
一个老汉突然嚎啕大哭,“我爹饿死的时候,和尚说没粮食施粥……可他们在拿好米喂猪?!”
“骗子!都是骗子!”
“什么慈悲为怀,那是吃人啊!!”
愤怒是最容易被点燃的情绪,尤其是当这怒火和肚子里的饥饿混在一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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