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把杭州城的燥热全踩进了泥里。
九霄之上的雷声就像是破了胆的战鼓,响得稀碎,但紧跟着就是让人心头一颤的凉意。
雨下来了。
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毛毛雨,是像老天爷端着盆往下倒的瓢泼大雨!
“哗啦——”
雨点子砸在断桥上,砸在顾铮那个还没塌完的法坛上,也砸在几十万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的百姓脸上。
这一砸,把人砸醒了。
“雨!真神……真的有雨啊!”
“活神仙!顾真人是真龙下凡啊!”
刚才是谁骂他是妖道?
这会儿,几十万双膝盖跟不要钱似的,稀里哗啦跪了一地,磕头的声音被雨声盖住了,但这股狂热劲儿,比雨势还要猛。
顾铮浑身湿透,白色的单衣贴在身上,头发乱糟糟地黏在脸颊上。
他感觉脑仁里像是有根钢针在搅,那是阳寿置换带来的副作用——虚。
但这会儿不能露怯。
他冷眼看着台下早就被淋成落汤鸡的慧空方丈,老秃驴现在也不念经了,脸灰败得跟刚出土的陪葬品似的,两腿筛糠,想跑都迈不动步。
“黄公公。”
顾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虽然哑,但在扩音法阵最后一点余电的加持下,听着跟圣旨没两样。
黄锦这时候早就不坐在那把太师椅上了,正撅着屁股趴在泥水里对着法坛行大礼呢。
一听招呼,这钦差太监那是连滚带爬地窜了过来:“真人在!真人有何法旨?奴婢在!”
“你刚才不是问我,戏唱完了怎么办吗?”
顾铮指了指慧空,又指了指后面那群脸色煞白的道士,“这些人,谤法毁道,欺君罔上。
本座要是佛祖,都替他们害臊。”
“全抓了。”
“枷锁上紧点,别让他们那些‘香油钱’把骨头养软了,受不住刑。”
黄锦眼里凶光一闪。
他虽然怕鬼神,但他不怕人啊!
尤其是这帮刚刚差点让他没法跟万岁爷交差的秃驴。
“来人!把这帮妖僧给咱家锁了!谁敢反抗,就地格杀!!”
八百名如狼似虎的京营锐卒早就憋坏了,这会儿就是狼群进了羊圈。
棍棒、刀鞘雨点般落在慧空那帮人的光头上,刚才还高高在上的大师们,这会儿嚎得比杀猪还难听。
雨还在下,冲刷着西湖边的尘土,也冲开了大明朝禁锢了几百年的“隐形禁区”。
……
三日后,杭州知府衙门,偏厅。
外头的雨是停了,但这屋里的火药味,比那一晚上的惊雷还炸。
几张红木桌子上堆满了地契、账册,跟小山似的。
屋里没几个外人,坐着的都是这几天跟着顾铮“打天下”的功臣。
但这会儿,这帮“功臣”正脸红脖子粗地互喷唾沫。
“凭什么?!戚将军,你这也太霸道了吧!”
赵德柱把算盘摔得劈啪作响,一身肥肉气得直哆嗦,“这次论道大会,搭台子、雇人手、造舆论,哪怕是后来抓人抄庙,哪一样不是我们商帮出的钱出的力?
哦,现在肥肉到嘴了,你上下嘴唇一碰,就要划走七成的地充公当‘军屯’?
这是卸磨杀驴啊!”
赵德柱后面还站着几个乡绅,一个个也是吹胡子瞪眼,看戚继光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名将,倒像是在看抢劫犯。
戚继光手里转着个茶杯,眼皮都不抬,那是常年带兵养出来的煞气:
“老赵,你要这地干啥?
种桑养蚕?然后把生丝倒腾到海上发大财?”
“定海大营刚打残了,李隆那一万个死鬼留下的烂摊子谁收拾?
不给神机营扩充军备,不把这军屯搞起来,回头倭寇上来了,你拿你的算盘珠子去砸人家的太刀?”
“你!”
赵德柱被噎得够呛,转头看向坐在角落里喝茶的冯保,“冯公公,您是给万岁爷看家的。
这钱要是都变成了军费,万岁爷修宫殿的银子怎么办?”
冯保放下茶盏,阴测测地笑了一声,那是太监特有的阴阳怪气:
“赵老板,这话说的,万岁爷要的是银子,可没说要地。
不过……这二十几万亩上好的水田,全进了你们这帮商人的腰包,转手再租给佃户,跟以前那帮秃驴有什么两样?”
“你……你们这是合起伙来欺负老实人!”赵德柱急眼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僵到了极点。
这就是现实。
共患难容易,这战利品怎么分,是比登天还难的数学题。
这几十万亩地,都是带血的馒头,谁都想多咬一口。
顾铮坐在主位上,手里盘着两颗从慧空脖子上扯下来的老山檀佛珠,没说话。
系统界面里,【团队凝聚力】的数值正在忽闪忽闪地掉,都快掉红线了。
他没急着劝,这本来就是一场测试。
赵德柱这帮人,之前是盟友,现在是时候看看,他们到底是想当狗,还是想当狼。
“砰!”
赵德柱见顾铮不表态,胆子肥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真人!您给句痛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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