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马岛上的土,有点发黑。
这里的港口不像江南那么繁华,透着一股子穷凶极恶的味道。
地上铺的不是青砖,是掺了骨渣子的夯土。
但这会儿,土里埋的全是刚死透的倭寇。
“国师,抓到个舌头,吐口了。”
汪直提着把还没擦干净的刀,一脚踹开前面那座破败神社的大门,“宗义调是个管家婆,把他和内陆那些大名,还有跟咱们大明那边来往的账,全藏在这儿了。”
这神社供的不是啥正神,是八幡菩萨,神像下面有个地窖。
戚继光带人刚进去一趟,出来的时候脸色铁青,手里紧紧攥着一本厚厚的、包着油纸的册子。
“畜生……全是畜生!!”
戚继光咬着后槽牙,脖子上青筋暴起,他快步走到顾铮面前,把账本往供桌上一拍。
“国师!您看看!!”
“咱们在海上拼死拼活,咱们在前面流血。
后头!兵部、礼部、甚至是福建、浙江布政司的大员,一个个把军情当买卖!”
戚继光随手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名字,声音都在发颤,“兵部给事中王良……
上个月刚收了出云神社三千两黄金,转头就把咱们浙江水师巡逻的时间图给卖了!!”
徐渭这会儿也跟上来了,他是文人,心眼多。
凑过来看了两眼,脸色也是煞白。
这账本就是个把大明东南半壁官场炸翻天的火药桶!
这里面牵扯的人太多了,不仅仅是严党,就连徐阁老手下的清流也有不少在里头!
所谓“养寇自重”,是官场几百年的烂规矩了!
“国师……”
徐渭咽了口唾沫,小声劝道,“这东西……太烫手。
要是带回京城,就是官场大地震,弄不好这满朝文武都要和您拼命。
到时候徐阁老那边也难做……”
“拼命?”
顾铮站在神社前的台阶上。
底下,数千名已经放下武器投降、或者被俘虏的倭寇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外圈是整整齐齐的玄天卫,刺刀如林。
顾铮拿起账本。
也不看。
“来人。”
“把里面所有的东西,书信、账本、人名录,哪怕是他们那个破神像肚子里的藏书,全给老子搬出来。”
顾铮指着广场中央。
没一会儿,一堆书册卷宗就像座小山一样堆了起来。
里面不仅有跟官员的来往信件,还有不少是各个卫所指挥使按手印的通敌凭证。
风吹过,卷起几张泛黄的纸。
在场的大明官兵,有不少是读过书的,看一眼都知道那是能让人九族抄斩的铁证。
戚继光死死盯着那堆东西:“国师,这是要把他们……”
他想说“全杀光”。
但徐渭拼命给戚继光打眼色:真要都杀了,明天大明朝就瘫了,谁给咱们运粮食?
谁给咱们征兵?
顾国师再牛,也不能把全天下的官都换了吧?
顾铮笑了。
他从汪直手里接过一把刚刚浇满鲸油的火把。
火焰在风中猎猎作响,映照在他年轻却透着无尽威严的脸上。
“弟兄们!”
顾铮的声音直接在每个人脑瓜仁里炸响。
“有人跟我说,这堆东西是把刀,能把咱们大明朝的天给捅个窟窿。”
“也有人说,拿着这个,我就能捏着那些老爷们的卵蛋,让他们给我当狗。”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
那帮跪着的倭寇虽然听不懂全部,但也知道那是他们保命的本钱,此刻都惊恐地抬头。
“呸!”
顾铮毫无形象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是谁?我是大明国师!”
“老子带着你们跨海东征,灭的是倭寇,打的是国仗!
我需要靠这些下三滥的把柄去威胁那帮软蛋?”
“若是靠这种阴私手段来管人,那我跟严嵩那个老东西有什么区别?
我玄天卫还算什么天兵天将?!”
呼——!
顾铮手一松。
火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了那堆浸满了油的卷宗山上。
“轰——!!”
火焰瞬间冲天而起。
干燥的纸张,加上助燃的鲸油,顷刻间化作了一条咆哮的火龙。
记录着罪恶、背叛、贪婪,能让无数人头落地的证据,在烈火中迅速卷曲、发黑,变成了飞灰。
“烧了?!!”
戚继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但紧接着,他虎目里涌出的不再是愤怒,而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狂热崇拜!
这才是大丈夫!这才是真正的胸怀!!
过去的脏,我不屑看!因为我有自信镇压一切不服!
徐渭整个人都傻了。
他算计了半辈子人心,这会儿看着熊熊烈火,只觉得自己那点权谋术简直就是小孩玩泥巴。
这叫什么?
这就叫格局!
这一把火,烧掉了无数人的死罪,也烧掉了大明朝堂上所有势力的“侥幸”。
从今往后,那些因为今天这把火活下来的官员,他们怕的不是账本,他们怕的是顾铮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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