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康朝,认干亲是件极为郑重的事,绝非儿戏。一旦确立,便形同真正的血缘关系,义子有权继承干亲的家业。赵砚这一跪,等于正式确立了与周老太的母子名分。
按周老太的为人,待她百年之后,周家的一切,自然由赵砚这个干儿子继承。周家在村中田产颇丰,老太太心善,将田地租给村民耕种,只收一成租子,比那些动辄收三五成的地主良心太多。加上她儿子、孙子皆是战死沙场的忠烈,乡里每年都会派人慰问,送来米面油布等物,日子虽不奢华,却也殷实安稳。
这么算来,反倒是赵砚占了便宜。
但对周老太而言,她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一个能真心实意为她养老送终的人。她在村里暗中观察了许久,本想找个无依无靠的半大孩子养在身边,可看来看去,没一个合眼缘的。反倒是人到中年、沉稳踏实的赵砚,最合她的心意。
“好孩子,快起来!”周老太连忙弯腰搀扶赵砚,眼中闪着欣慰的泪花。
“干娘。”赵砚起身,恭敬地唤了一声。
“诶!”老太太欢喜地应着,声音都有些发颤。
在厨房忙活的两女也听到了堂屋的动静。赵砚喊道:“大妹,小草,过来给你们干奶奶磕头。”
周大妹和李小草本就对这位慈祥和蔼的老太太充满好感,闻言立刻走到堂屋,双双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给干奶奶磕头了!”
“好,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一手一个将她们扶起。得了赵砚这么个孝顺干儿子,又添了两个乖巧懂事的孙媳妇,她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她当即褪下自己手腕上戴了多年的两只银镯子,分别套在周大妹和李小草的手腕上:“奶奶来得匆忙,没带什么见面礼。这镯子是我当年的嫁妆,跟了我大半辈子,现在送给你们,莫要嫌弃。”
“干奶奶,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两女连忙推辞。
“收下吧,”赵砚开口道,“这是干娘给的改口礼,是长辈的心意,必须收下。”
“你公爹说得对,”周老太故意板起脸,“必须收下,不然奶奶可要生气了。”
两女对视一眼,心中感动,不再推辞,齐声谢道:“谢谢干奶奶!”
抚摸着腕上温润的银镯,二人心中百感交集。嫁入赵家这么久,赵家老宅那边的亲奶奶,别说给礼物,连个好脸色都难得给过。而这位刚认的干奶奶,一见面就将如此珍贵的贴身之物相赠。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能如此之大?
见两女欢喜,赵砚也由衷高兴。他当即挽留老太太在家过夜。
“不了,”周老太摆摆手,脸上带着光,“我得回去,把这事告诉我家老头子他们。他们在天有灵,要知道我认了你这么个好儿子,肯定也高兴。”
听到这话,赵砚心中泛起一丝酸楚。忠烈为人敬重,可活着的家属,却要承受无尽的思念与孤寂。
“那我送您回去。”赵砚上前,自然地搀扶住老太太的胳膊,就像牵着自家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她送回了家。
送完周老太,赵砚折返回家,刚进院门,眉头就皱了起来——郑春梅又来了,正站在院中,神色局促。
“你怎么又来了?”赵砚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快。
郑春梅听出他话里的疏远,急忙解释:“我……我是想来问问,还有没有针线活计……”
赵砚瞥了一眼堂屋方向,见周大妹和李小草都面露不悦,便一把拉住郑春梅的胳膊,将她半推半就地拉出了院门。
“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以后没事别来我家!”赵砚压低声音,语气严厉,“免得招娣和小草起疑心。你不想做人,我还想清清白白地做人呢!”
郑春梅被他这话噎得胸口发闷。自己一个年纪轻轻的寡妇,难道还配不上他一个老光棍?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又上来了。
“我知道……我就是……就是想过来看看你。”她试图软化态度。
赵砚却不吃这套,直接戳穿她的心思:“你不是想看我,你是肚子里没食,想来讨口吃的。”
被赵砚点破,郑春梅索性也放开了些,仰起脸道:“是又怎么样?你昨天还嫌我身子虚,摸着硌手呢!我吃点东西补补,不也是为了……为了让你舒坦点?”经历过一次,她说话也大胆了许多。
“你当我这是善堂呢?天天来打秋风?”赵砚板着脸反问。
“谁打秋风了?”郑春梅气得咬牙,“我……我难道没让你舒坦吗?”
赵砚心中冷笑。他深知对待这种关系,必须掌握分寸。既不能让她彻底绝望,免得鱼死网破;也不能让她过于得寸进尺,失了掌控。
“说得好像你不舒坦似的。”赵砚不为所动,重申原则,“我说了,我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去找你。我没找你,你就不能主动上门。时间久了,村里人眼睛毒着呢,肯定能看出端倪。”
郑春梅这才意识到赵砚的谨慎和“无情”,但她实在饿得难受。昨天那顿饱饭之后,家里那掺着米糠的糊糊和又硬又涩的野菜饼,她简直难以下咽。昨晚喂给三丫的奶水都稠了不少,孩子难得吃得打起了饱嗝。全村估计也只有赵砚能让她和孩子吃饱,她不敢真惹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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