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周大妹嗔怪地骂了弟弟一句,心里却甜丝丝的。她知道自己气色好、穿着体面,这一切变化,都是因为公爹赵砚待她极好,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紧着她和李小草。身上这身新棉袄,虽然她说不清是什么料子,但穿在身上又轻又暖,肯定不便宜。脚上的千层底布鞋,也是李小草一针一线纳出来的,结实又跟脚。
回想上一次回娘家,是为了婆家断粮,硬着头皮来借粮救急,心中满是忐忑和愧疚。而这一次,她却是带着满满的物资回来,是为了缓解娘家的饥荒。这心境,简直是天壤之别,颇有一种“富贵还乡”的扬眉吐气之感。
杨四郎(周大妹弟弟)傻呵呵地乐着,快步跑到家门口,还没进门就扯着嗓子喊:“娘!娘!快出来!我三姐回来啦!”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衫、头上包着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布巾、满脸深刻皱纹的中年妇人,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从低矮的土坯房里探出身来。她眼神似乎不太好,眯着眼朝外张望:“谁?谁回来了?”
“是我三姐!招娣姐!”杨四郎兴奋地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
杨母(周大妹母亲)脸上先是一喜,随即又被浓浓的忧愁覆盖。女儿回来她自然高兴,可眼下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她更怕女儿这次又是回来借粮的。上一次,她咬牙挤出了两斤粟米给女儿带走,已经是剜心割肉一般。这一次,她是真的再也拿不出一粒粮食了。
“娘!我回来了!”周大妹看着母亲比记忆中更加苍老憔悴的面容,心中一酸,心疼不已。
“哎,回来就好……饿了吧?快进屋,灶上刚烙了饼,趁热吃点。”杨母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眼神却有些躲闪,不敢细看女儿,生怕从女儿眼中看到求助的神色。她并未注意到女儿身上崭新的棉袄和红润的气色。
“娘,我爹呢?”周大妹一边跟着母亲进屋,一边问道。
“你爹……他出去了,还没回呢。”杨母含糊地应了一句,转身从灶台上拿起一块刚出锅、还冒着些许热气的饼子,递给周大妹,“你倒是会挑时候,饼子刚出锅,快吃吧。”
那饼子颜色黑黄,表面粗糙,散发着一股野菜和糠麸混合的气味。
“娘,我也饿!”杨四郎眼巴巴地看着那块饼,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你姐刚回来,你争什么争?一边待着去!”杨母瞪了儿子一眼,语气带着呵斥。
周大妹接过母亲递来的饼,入手感觉硬邦邦、沉甸甸的。她仔细一看,心头猛地一紧。这哪里是饼?分明是用碾碎了的野菜、米糠,甚至能看到掺杂着的细碎木屑(树皮粉)混合而成,勉强团在一起烤熟的糊口之物。少量吃还能饱腹,吃多了极易腹胀腹痛,甚至堵塞肠道。她甚至隐约在饼子里看到了一些灰白色的粉末,那极可能是要人命的观音土!
相比她在婆家日常吃的粟米饭、偶尔还能见到的荤腥,这饼子简直是天壤之别!周大妹顿时明白了,娘家的饥荒,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不得不靠这些“代食品”苟延残喘的地步!
她轻轻将饼子放回灶台,声音有些哽咽:“娘……咱中午……不吃这个。”
杨母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带着几分气恼和无奈:“怎么?嫌少?还是嫌差?就这个,多了没有!你以为咱家是开粮铺的啊?”
听出母亲话里的辛酸和误解,周大妹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心酸。她快步走到院门口,谨慎地闩上了那扇破旧的木门,然后回到母亲身边,掀开了背上竹篓盖着的粗布。
“娘,您看,这些……都是我公爹让我带回来的。”周大妹一样一样地从竹篓里往外拿东西,声音轻柔却带着力量,“这是五斤肥瘦相间的猪肉,给您和爹补补身子。这是十个鸡蛋,十个鸭蛋。这是两尺厚实的棉布,公爹特地托人从县里捎回来的,说是冬天冷,够您和爹做身暖和的新衣裳了。这是二斤上好的白糖,比城里老爷们吃的霜糖还要细腻哩。还有这一小罐,是公爹亲手做的柿饼蜜饯,让我带回来给您尝尝鲜……”
每拿出一件东西,杨母和杨四郎的眼睛就瞪大一分。竹篓仿佛是个聚宝盆,里面的东西层出不穷。
杨四郎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我说这篓子怎么这么沉……原来装了这么多宝贝?”
杨母更是彻底懵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周大妹捧出一个沉甸甸的米袋,郑重地放到母亲手中:“娘,这里面是十二斤粟米。其中两斤,是公爹让我务必还给您家的,他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多出来的十斤,是公爹给咱家的赔礼。他说,上次为我石头哥下葬的事,两家闹了些不愉快,希望您和爹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公爹还特地说了,等开春闲下来,想请您和爹,还有四郎,一起去小山村做客。他要亲自下厨,好好款待你们,还要请我爹喝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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