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的祥和气氛尚未散尽，商场却已是一片暗流涌动的新年开市景象。林枫“合纵连横”的新战略，尚未正式宣之于口，便已有敏锐的对手嗅到了风向，并试图先发制人。开年第一枪，并非来自老对手“华晟资本”或远在欧洲的EnviroTech，而是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互联网巨头“腾云科技”。
消息是江哲在初七早上，一个拜年电话的末尾，以一种近乎闲聊、却字字千钧的语气透露的。
“老林，年过得不错？给你拜个晚年。顺便说个事儿，‘腾云’那边，最近有点小动作。”江哲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背景音是高尔夫球场特有的空旷风声，“他们旗下新成立的‘智慧城市与可持续发展事业部’，最近在密集接触华东、华南几个我们重点跟进的三四线城市，推一套叫什么‘城市矿山云脑’的智慧垃圾管理解决方案。方案听着挺唬人，物联网、大数据、AI算法优化啥的，但核心还是跟政府谈总包，然后采购硬件和运营服务。我打听了一下，他们初步选定的建筑垃圾处理设备供应商名单里，没有我们，倒是有两家跟我们一直不太对付的本地企业，还有……日本三叶。”
林枫正陪着行行在客厅地垫上拼一个复杂的消防局乐高模型，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但脸上笑容不变，示意行行自己先拼。“‘腾云’？他们不是搞社交、游戏和云服务的吗？怎么把手伸到环保基建了？”
“说是响应国家‘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人工智能+’的号召，打造第二增长曲线。智慧城市是他们重点押注的赛道，环保和固废处理是智慧城市的重要场景。他们不缺钱，不缺数据，也不缺政府关系。缺的是落地经验和硬件技术，所以找了三叶和那两家本地企业合作。那两家本地企业，技术不如我们，但价格低，关系硬。三叶嘛，牌子响，技术不差，就是贵，而且本地化服务向来是短板。‘腾云’这套打法，是用自己的平台和数据优势，整合硬件和运营，想快速跑马圈地，占领智慧环保的入口。”江哲分析得很透。
“入口……”林枫放下手里的乐高块，走到书房窗边，“他们看中的不是处理垃圾本身那点利润，是背后的城市运营数据、政府资源入口，以及未来可能衍生的碳交易、资源回收、甚至智慧建筑等更大的生态。这是典型的互联网降维打击思路，用平台整合垂直领域。”
“对。而且他们选择的切入点很刁钻。不是跟我们正面竞争一线城市的大型PPP项目，而是下沉到我们正在发力拓展、但根基未稳的三四线市场。这些地方财政不如一线宽裕，但对‘智慧’、‘高科技’的政绩噱头很感兴趣。‘腾云’的品牌和平台号召力，加上打包的方案和可能灵活的融资租赁模式，对当地政府很有吸引力。一旦被他们圈走一批标杆项目，形成示范效应，我们再想进去，就难了。”江哲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林枫沉默了片刻。这确实是新挑战。“腾云”体量巨大，资金和技术储备深厚，政府关系网络复杂，而且打法与传统制造业出身的“绿建联盟”截然不同。他们不追求在某个技术点上做到极致，而是追求系统集成和生态掌控。这对正试图从“设备商”向“平台和解决方案提供商”转型的“绿建联盟”来说，是迎面撞上的竞争对手，而且是个重量级选手。
“知道他们具体在接触哪几个城市吗？方案细节有没有？”林枫问。
“正在挖。初步看，苏南两个工业强县，浙北一个旅游城市，还有珠三角一个制造业大镇，都在接触。方案细节还不全，但据说核心是建一个区域性的建筑垃圾信息调度平台，给所有工地、运输车、处理厂装传感器和物联网卡，数据上云，用算法优化清运路线、匹配处理能力，号称能提升效率30%以上，降低综合成本20%。硬件方面，优先采购合作供应商的智能分选和破碎设备。”江哲回答。
“效率提升30%？综合成本降20%？”林枫冷笑，“画饼倒是画得挺大。建筑垃圾成分复杂，各地情况千差万别，算法模型哪有那么容易优化？他们的数据从哪来？初始模型谁来训练？没有足够的历史数据和现场经验，所谓的AI优化就是空中楼阁。至于成本，设备采购、物联网部署、云服务、后期运营，哪样不要钱？这20%的成本下降，恐怕是把政府未来的数据资源和潜在收益提前折现了吧？”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地方政府吃这一套啊。‘智慧’、‘大数据’、‘人工智能’，多时髦，多显政绩。而且‘腾云’的品牌，很多时候比我们这种专业但低调的环保企业更响。”江哲叹道，“你得赶紧拿出对策。这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是战略方向的阻击。”
“我明白。”林枫的大脑飞速运转，“他们打平台，打数据，打生态。那我们就用我们的长处打回去。我们的长处是什么？是扎根行业的深度技术，是遍布全国的标杆项目运营数据，是对建筑垃圾从产生到资源化全链条的深刻理解，以及……”他顿了顿，“我们正在做的‘开放创新平台’和‘负碳实证工程’。这是他们短时间内绝对无法复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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