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还在继续。院子里推杯换盏,笑语喧哗,仿佛刚才阿黄那石破天惊的狂吠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阳光依旧明媚,槐花香甜得腻人,构成一幅完美无瑕的合家欢图景。
但凌霜华,却像被无形的玻璃罩子隔开了。所有的声音在她耳中都变得模糊、遥远,色彩也失去了饱和度,世界变成了一部拙劣的默片。她坐在主位,脸上挂着得体的、肌肉僵硬的微笑,回应着亲戚们对幽阙的恭维和对她“培养出好女儿”的羡慕。
“霜华啊,你真是好福气!幽阙现在可是全球偶像了,还这么孝顺!”
“就是就是,我们家幽阙打小我就看她不一般,那气质,啧啧……”
她点头,微笑,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应和声。但她的全部感官,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死死拴在身旁那个倩影上。
幽阙正端起茶杯,姿态优雅地轻啜一口。面纱在鼻梁处微微起伏。
“妈,您尝尝这个糯米藕,是舅舅特意从江南老家带来的。”她夹了一块菜放到凌霜华碗里,声音温柔体贴,无懈可击。
凌霜华的指尖在桌下冰凉。她看着那块晶莹的糯米藕,胃里一阵翻搅。
(内心独白)“她记得。她记得小阙最爱吃糯米藕。她连小阙挑食不爱吃里面的桂花蜜都知道,会用筷子轻轻刮掉……这个‘东西’,她到底知道多少?”
“怎么了妈?没胃口吗?”幽阙关切地倾身,那双美眸在面纱上方眨动,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凌霜华强迫自己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藕,放进嘴里。甜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却味同嚼蜡。
“很好吃。”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凌霜华的意识,正沉入一片冰冷的狂潮。
· 记忆碎片一: 三岁的幽阙,摔破了膝盖,哭得撕心裂肺。她耳后那点殷红胎记,随着哭泣一颤一颤。凌霜华抱着她,轻轻吹气:“宝宝不哭,妈妈吹吹,痛痛飞走啦……”
· 记忆碎片二: 七岁的幽阙,第一次见到邻居家的小狗,吓得尖叫着躲到她身后,小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角,小脸煞白。“妈妈,狗狗……怕……”
· 记忆碎片三: 十二岁的幽阙,在春日里偷摘了一束百合花想送给她,结果全身起满红疹,呼吸急促地被送进医院。她醒来后第一句话是带着哭腔的:“妈妈,对不起,我把你最喜欢的百合搞砸了……”
· 记忆碎片四: 一年前,幽阙离家去巴黎拍摄前夜,母女俩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幽阙搂着她的脖子,撒娇:“妈,等我这次回来,给你带最新款的香水!哦对了,你自己在家记得按时吃降压药,别让我担心……”
胎记。怕狗。百合过敏。降压药。
这些刻骨铭心的细节,构成了她女儿独一无二的生命密码。
而现在……
凌霜华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滑向幽阙的耳后。那片光洁的皮肤,像一道惨白的判决书。
(内心独白,炸裂感) “你是谁?!你把我女儿怎么了?!你把我的小阙还给我!!!”
内心的嘶吼几乎要冲破喉咙,但她的脸上,依旧是一片死水微澜。只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宴席终于散了。亲戚们陆续告辞,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杯盘狼藉。
王丽拉着幽阙的手,还在喋喋不休:“幽阙啊,下次等你那个限量款包包到了,记得给舅妈拍个照片过过眼瘾哈!哎哟,我们真是沾了你的光了!”
幽阙微笑着,应对自如:“舅妈喜欢,下次我让人多带一个。”
凌霜华在一旁收拾着桌椅,动作机械。她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小阙,忙了一天,累了吧?要不要妈妈给你放水,你泡个澡解解乏?你以前最喜欢在洗澡水里放点薰衣草精油了。”
幽阙转过身,眼神柔和:“妈,您别忙了。我现在……不太用薰衣草了,经纪人说我现在的肌肤状态更适合用无香料的护理。”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而且今天有点头疼,想早点休息。”
理由完美。关心母亲,解释合理。
凌霜华的心沉了一分。
帮幽阙把行李拿到二楼的卧室——这还是她未成名前住的房间,布置依旧温馨。
幽阙站在房间中央,打量了一下,语气带着怀念:“还是家里舒服。”她打开随身的小包,拿出一个精致的喷雾小瓶,“妈,这是实验室最新研发的安神喷雾,对睡眠特别好,您试试?”
说着,她对着空气轻轻喷了两下。
一股极其清淡、带着点冷冽矿物质气息的味道弥漫开来。
凌霜华的鼻腔瞬间捕捉到一丝极微弱的、不属于任何自然花香的异样感。她的嗅觉,曾受过最严格的训练。
(内心独白)“这不是安神……这是信息素掩盖剂?还是别的什么?”
她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这孩子,总惦记着妈。我自己有薰衣草枕头,习惯了。这好东西,你自己留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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