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会记事儿,也会原谅。”我想起父亲的话,眼泪突然掉了下来。那些被我遗忘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十二岁的我埋爵时的慌乱,十八岁在铜镜里看见自己古装的脸时的震惊,还有父亲临终前把钥匙交给我时,眼里的不舍与期待。
就在破爵的最后一道裂缝被补好的瞬间,车轮下的表盘突然发出一阵轰鸣,那些螺旋纹开始顺着同一个方向旋转,月光凝成的细流顺着轮轴涌进车轮,原本卡住的车轮终于开始滚动。拉车的骏马仰天长嘶,四蹄腾空而起,青铜马车像离弦的箭般朝着雾中城冲去。
雾被马车劈开,我看见城墙上的裂缝越来越大,那些模糊的人影开始消散,倒悬的飞檐慢慢摆正,浮在空中的石桥也落到了地上。当马车穿过城墙的瞬间,我感到身上的铜丝突然消失了,指尖的凉意褪去,血液重新变得温热。
车厢里的老铜突然笑了,他脸上的铜绿开始脱落,露出底下一张年轻的脸。“谢谢你。”他说,“我终于能回去把那尊鼎铸完了。”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化作了漫天的铜屑,散在风里。
青铜马车在城里的石板路上停下,我推开车门走下来。这里不再是雾中的幻象,而是一条熟悉的老街——街角的杂货店还开着,老板娘在门口摆着刚蒸好的包子;巷子里的老槐树还在,树干上还留着我小时候刻的歪歪扭扭的“王”字;不远处,就是我家的院子,院门敞开着,父亲正蹲在院子里,用錾子修复一尊青铜鼎。
“回来了?”父亲抬头看见我,笑着招手,“快来帮我扶一下,这鼎的耳子快补好了。”
我走过去,握住鼎的另一边,指尖碰到冰凉的铜胎,突然想起老铜说的“滞点”。原来所谓的徘徊不前,从来不是因为路被挡住,而是因为我们总在逃避那些没完成的事、没面对的自己。就像这青铜,只有敢于面对它的残缺,才能将它修复完整;就像人生,只有敢于穿过那些弥漫的迷雾,才能抵达真正想去的地方。
父亲把最后一滴铜水浇在鼎耳的裂缝上,冷却后的铜色与鼎身融为一体,看不出丝毫修补的痕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看,只要用心,没有修不好的青铜,也没有走不通的路。”
我抬头望向天空,刚才还弥漫的雾气已经散尽,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不远处的青铜马车静静停在那里,车轮上的绿锈开始褪去,露出底下崭新的铜色——它不再是梦里那辆徘徊不前的马车,而是载着我穿过迷雾、找回自己的船。
后来我常常坐在马车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的人在城门外徘徊,对着突然升起的“路障”束手无策;有的人勇敢地面对自己的滞点,在修补残缺的过程中,让车轮重新滚动。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雾中城,也都有一辆等待出发的青铜马车,而决定是否能抵达终点的,从来不是路有多难走,而是我们是否有勇气,直面那些被自己遗忘在时光里的“裂缝”。
青铜马车的轮轴不再卡壳,它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随时准备驶向新的远方。而我终于明白,所谓成长,就是带着所有的残缺与遗憾,依然敢一往无前的勇气——就像那些被修复的青铜器,裂痕处的铜色或许与别处不同,却也因此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印记,见证着时光的流转,也记录着我们曾经徘徊,却终究向前的脚步。
(磐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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