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上鹤鸣
暮春时节,苍梧之野的烟水渚尚未褪去晨雾的轻纱。水汽自澄澈的江面袅袅升起,与岸边初生的芦苇新绿缠缠绕绕,将方圆十里的水域晕染成一幅流动的水墨长卷。渚心的磐石上,先到的几只仙鹤正梳理着洁白的羽翼,细长的脖颈弯曲成优美的弧线,朱红的顶冠在朦胧天光中若隐若现,宛如散落在白雪上的朱砂。
忽有一阵清风穿林而过,携着远山的松涛与岸芷的芬芳,掠过水面时激起层层细碎的涟漪。远处天际线处,几点银白的影子正循着风的轨迹缓缓而来,翅尖划破晨雾的瞬间,洒下一串清越的唳鸣,如同玉磬相击,穿透了烟水的静谧。这是迁徙而来的仙鹤群,它们越过千峰万壑,渡过滔滔江河,终于寻到了这片水草丰美的栖息地。
领头的仙鹤体型尤为健硕,羽翼洁白如雪,唯有翅尖缀着几缕墨色的羽纹,像是被丹青妙手轻轻点染而成。它的顶冠红得愈发浓烈,如同燃着一团小小的火焰,那双黑亮的眼眸深邃如潭,倒映着烟水渚的山光水色。它在空中盘旋三匝,唳声高亢而悠远,像是在向这片土地宣告它们的到来,又像是在呼唤着渚上的旧友。
渚上的仙鹤们纷纷抬头,舒展双翼回应。一时间,烟水之上鹤鸣相和,此起彼伏的唳声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水渚。先到的仙鹤们振翅而起,迎向新来的同伴,它们的姿态雍容华贵,宛如身着白衫的雅士,在晨雾中翩跹起舞。翅尖扫过水面,溅起的水珠晶莹剔透,落在翠绿的芦苇叶上,顺着叶脉缓缓滚落,滴入江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领头鹤稳稳落在渚心的磐石上,其余仙鹤也纷纷降落,或立于浅滩,或栖于芦苇丛边,或踱步于湿软的泥岸。它们两两相对,脖颈相蹭,用轻柔的唳声交流着迁徙途中的见闻。有的仙鹤低头啄食水中的鱼虾,长长的喙精准地刺入水中,叼起一尾银白的小鱼,仰头吞下时,脖颈微微蠕动,姿态优雅至极;有的则并肩立于水边,梳理着彼此的羽翼,动作轻柔而细腻,仿佛在呵护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烟水渚的晨雾渐渐散去,朝阳穿透云层,洒下万道金光,将仙鹤的白羽染成了淡淡的金色。江水波光粼粼,倒映着仙鹤们雍容的身影,与岸边的绿树红花相映成趣。一只年轻的仙鹤似乎格外兴奋,它展开双翼,猛地振翅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翅尖带起的风拂动了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它的唳声清脆悦耳,如同少年人的高歌,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另一只仙鹤见状,也振翅相随。两只仙鹤在空中上下翻飞,时而并肩齐飞,时而交错盘旋,时而俯冲而下,贴近水面掠过,激起一串水花。它们的姿态舒展而灵动,每一次振翅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宛如一场精彩绝伦的空中舞蹈。渚上的其他仙鹤纷纷驻足观望,时不时发出几声清越的唳鸣,像是在为它们喝彩。
远处的山林中,几只山雀被鹤鸣惊动,叽叽喳喳地飞出巢穴,落在岸边的柳树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江面之上,几叶渔舟缓缓驶过,渔夫们停下手中的渔网,抬头望着空中翩跹的仙鹤,脸上露出了淳朴的笑容。他们世代生活在这片江边,早已将仙鹤视为吉祥的象征,每当看到仙鹤云集,便知道这一年定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正午时分,阳光愈发炽烈,仙鹤们纷纷躲到芦苇丛的阴凉处休憩。它们曲腿而卧,将头颅埋在羽翼之中,长长的脖颈蜷缩成一个舒适的弧度。偶尔有几只仙鹤睁开眼睛,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又缓缓闭上双眼。江面之上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芦苇的沙沙声和仙鹤们均匀的呼吸声,构成了一幅宁静祥和的画面。
午后,天空中飘来几朵淡淡的云彩,遮挡住了部分阳光,天气变得凉爽起来。仙鹤们纷纷醒来,舒展着慵懒的身躯,再次活跃起来。有的仙鹤在浅滩上踱步,长长的腿轻轻踏入水中,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有的则展开双翼,在低空盘旋,享受着清风的吹拂。
忽然,领头鹤发出一声悠长而高亢的唳鸣,像是在发出某种信号。刹那间,所有的仙鹤都振翅而起,汇聚成一片白色的云团,在空中盘旋飞舞。它们的唳声交织在一起,清越而悠远,传遍了四野八荒。远处的村庄里,人们听到鹤鸣,纷纷走出家门,抬头望向烟水渚的方向,脸上洋溢着喜悦与崇敬。
仙鹤群在空中盘旋了许久,像是在眷恋这片美丽的土地,又像是在向这里的一切告别。领头鹤再次发出一声唳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舍,随后率先调转方向,朝着远方飞去。其他仙鹤紧随其后,形成一列整齐的队伍,翅尖划破天空,留下一道道白色的轨迹。
它们的唳声渐渐远去,却依然清晰可闻,如同天籁之音,萦绕在烟水渚的上空,久久不散。江面上的渔舟继续前行,渔夫们望着仙鹤远去的方向,默默祈祷着它们一路平安。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仿佛在向仙鹤们挥手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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