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顾四周,虽然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小敏正跟客户通电话,语气干脆利落,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俨然一副小老板的模样。女婿阿亮蹲在门口清点材料,见岳父来了,赶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爸,您坐这儿。阿亮搬来张凳子,又倒了杯热茶。
二明点点头,捧着茶慢慢喝。茶是便宜的茉莉花,但很香。
中午,小敏关了店门,拉着父亲去了隔壁的小饭馆。
爸,这家红烧肉特好吃!她利索地点了几个菜,又给父亲倒了杯啤酒。阿亮在旁边补充:我们常来,老板都给打折。
二明听着女儿眉飞色舞地讲着店里的生意:接了哪个小区的单子,又谈成了哪个建材商的合作。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和当年秀芝说要养鸵鸟时一模一样。
就是忙,总吃外卖。小敏给父亲夹了块鱼肉,等以后生意好了,雇个人做饭。
二明慢慢嚼着鱼肉,目光落在女儿手上——那双手已经不像农村姑娘的手了,指甲修剪得整齐,却还留着几道装修时划的细痕。他忽然想起她小时候,也是这样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事,而他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一声。
吃完饭,小敏坚持要送父亲去火车站。
走在街上,二明忽然发现女儿已经比他高了——她穿着低跟鞋,头发扎成干练的马尾,走路带风。而他微微驼着背,两鬓不知何时已有了白发,二明不自觉的摸了一下两鬓,爸,染染发。女儿说。
染它干啥,人老了就是老了,
可你看上去一点不老,脸上没皱纹,
爸,下次带妈一起来。小敏把一袋水果塞进父亲手里,我带你们去新开的商场转转。
二明点点头,嘴角微微扬起。上车前,他回头看了眼站在站台上的女儿——她正挥手告别,身后是城市的车水马龙。
火车缓缓启动,二明望着窗外掠过的楼房,想起村里那些闲话:老秦家二丫头,怕是混不出啥名堂。
可现在,他的女儿站在城市的光影里,没有唉声叹气,没有垂头丧气,而是挺直了腰杆,活成了自己的模样。
他摸着绿茶饮料,越觉得欣慰,虽然自己不如大哥,可女儿挺能干。
火车在麦田与城镇间穿行,二明靠着车窗打盹。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三明打来的:二哥,来我这儿坐坐呗,正好大伙都在。电话那头传来小妹小莲清脆的笑声。二明揉了揉眼睛:
火车缓缓停靠站台,二明顺着人流走下车站。远远地,就看见三明穿着略显宽大的西装,正在出站口张望。
二明推开三明家,酸菜炖粉条的香气扑面而来。
小莲正麻利地剥蒜,三明赶紧过去帮忙,抡着大勺翻炒,锅里油星四溅。房间挤着床铺和灶台,墙上却贴着书法作品——厚德载物,是三明当年在西安书院门买的。
二明注意到墙角堆着几本皱巴巴的书:《销售圣经》《说话的艺术》——都是地摊盗版货,书页上还有荧光笔划的重点。一本《西安旅游指南》被压在最低下,封面上的大雁塔已经蒙了灰。
二哥!三明举着锅铲笑,额头的汗珠亮晶晶的,马上好,今天有酱骨头!
小莲偷偷对二明说:三哥现在可讲究了,炒菜都按营养学搭配。还有喝茶…体验一下三明的南方摆谱生活…,
不是摆谱,那是生活…三明说,
小莲把小茶杯端在二哥面前。二明一看小酒蛊似的,整不了这玩意儿,给我个茶缸哇二明边笑边说。
窗外飘起雪花,三人围着小桌吃饭。小莲给二哥荚骨头,二明又默默把酱骨头夹到弟弟碗里。
暖气片嘶嘶作响,玻璃窗蒙上白雾。
必竞三明出外面混打了二年,所以三个人吃饭,数他能天南海北的讲…
秦三明高中毕业,正好赶上中国自考潮流,他能出去上个大学,课程全部通过,就可以拿毕业证。否则考不上大学,只能高中毕业文凭,找零时工干。这也是社会给了青少年最后一次上大学的机会,三明也算命不错。
他生在土炕上,却总望着远处的山。两个哥哥早早扛起锄头,他不是多爱读书,只是觉得——村里老教师说过,没文化的根,三代都拔不出穷土。
高考放榜那天,三明蹲在河坝上发呆。成绩…,秦天柱学习能力完全没能遗传在孙子这辈儿,那就上自考大学吧,现在时兴这,早点上,比复读一年强。
可家里连买化肥都赊账。秦二明说,
一家之主秦二栓抽完三袋烟,把饭端上桌:咱们卖粮也要供出个文化人!
化肥袋装上棉被褥,行李袋装了几件衣服,踏上去西安的绿皮车。
此时,三明他身高一米七以上了,是兄弟里最挺拔的,大圆脸盘上嵌着单眼皮,看人时总带着迷茫的光,可心里不迷糊,外表面不一定完全能看出一个人的特点。
宿舍里城里同学讨论耐克鞋,他默默把破球鞋塞到床底;老师讲的内容似懂非懂,先适应一下这大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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