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看着Dean离开,心情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没有依依不舍,更没有撕心裂肺,就像送别一个普通的同事。她的心仿佛被这些年的安逸生活包裹得严严实实,柔软的情感很难再触及核心。
她真的如此铁石心肠吗?或许并非如此。她只是早早地为自己选择了一种简单、安全、可控的生活,并决心紧紧地守护它,任何可能打破这份平静的风吹草动,无论是职业的挑战还是情感的波动,都会被她下意识地拒之门外。她安然地待在自己构筑的、舒适的围城里,觉得这样就好。
半年光阴,又在键盘敲击声中悄然滑过。蛐蛐怎么也没想到,下一个来告别的人,会是Soul。
他一直做得很好,踏实可靠,积累的经验足以让他在任何地方都站稳脚跟。蛐蛐潜意识里觉得,他会是团队里最稳定的那个。所以,当他来道别,她着实吃了一惊。
他走的那天下午,有点闷热。蛐蛐走出项目部门,差点与一个高高的人影撞个满怀。她抬头,竟是Soul。他静静地站在玻璃窗外,似乎正望向里面,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兰姐。”
他忽然笑着开口,这是第一次更显亲近的叫“兰姐”。他的目光自然地落在她的发顶,带着一丝年轻人特有的直率:“你有白头发了?”
蛐蛐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挤出一个笑容,还没来得及回应,他便轻松地公布了消息:“我要离职了。”
“去哪里?”
“上海。”他的语气里充满对未来的憧憬,“我哥们在那儿开了家公司,邀我一起干。”蛐蛐听着,觉得这确实是个好机会,真心实意地为他高兴。当时的她,觉得职场人来人往再正常不过,只要是为了更好的发展,离别就不该伴有伤感。她甚至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豁达,笑着祝他前程似锦。
那一刻,没有丝毫不舍,空气中弥漫的只是对未来的祝福。
然而,命运的伏笔总是在多年后才显现墨迹。
当D市的雨季来临,当她又走过曾一起看楼的街区,当办公室里再也找不到一个能接住她梗并让她笑疯的人时,蛐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最想念的,竟是Soul。
她想念那些毫无负担的玩笑,那些挤公交时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那些因为他存在而变得轻快无比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后来才恍然大悟,她心中那个条条框框勾勒出的“理想型”,远不如一个能让她真正开怀大笑的人来得重要。
他才是在她孤寂岁月里,最重要最特殊的认识人,再无替代。
甚至十年后,她梦见他多次,实际上白天忙生计从未想起他,但梦里会见他。那些梦清晰又模糊,依旧是D市的阳光,依旧是无尽的欢声笑语。他成了她人生记忆中一个重要的坐标,一个不小心错过的注解。她常常安慰自己:他如今大概早已在上海成家立业,找到了真正适合他的伴侣,她的无意识给了他选择的机会——这就是命运。
可每当从关于他的梦中醒来,望着窗外熹微的晨光,一缕难以言喻的唏嘘总会悄然爬上心头。她不禁会想,为什么老天爷当年,没有给那么合拍的他们,多一点点可能性的暗示呢?
他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却在她回忆的星河里,留下了一抹最明亮、最欢快,也最令人怅惘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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