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扑棱着翅膀,如同一支离弦的灰白色利箭,穿过晨雾与林梢,向着东南方向奋力疾飞。它承载着“龙渊”营地乃至周边所有幸存者生死攸关的信息,每一寸羽翼的扇动都牵动着命运的丝线。
“龙渊”营地,崖壁顶端。
林静婉放下单筒望远镜,揉了揉因长时间保持固定姿势而有些酸涩的眼睛。远处天际空旷,只有几只山鹰在盘旋,并未发现侦察机的踪影。这短暂的平静,却无法让她紧绷的神经有丝毫放松。李昊和赵卫国两队人马都已离开,营地的安危系于她一人之身,这种沉甸甸的责任感让她不敢有片刻懈怠。
她转身,准备下去检查弹药复装作坊的进度。刚走下崖壁,一阵急促的“扑棱”声和熟悉的咕咕声从头顶传来。
林静婉猛地抬头,只见那只派往北面的信鸽,正歪歪扭扭地向着崖顶的鸽巢落去,姿态显得有些慌乱,翅膀的扇动也失去了平日的节奏!
回来了?!这么快?!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林静婉的心脏!按照计划,赵卫国他们至少需要两三天才能抵达有效侦察区域,这么快返回,只意味着一件事——出大事了!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重新爬上崖顶,小心地接近鸽巢。信鸽看到她,发出急促的咕咕声,显得惊魂未定。林静婉强压住狂跳的心,轻柔地抓住它,解下了它腿上的小竹管。
手指微微颤抖着,她倒出里面的树皮纸条。当看到上面赵卫国那熟悉的、略显潦草的笔迹,尤其是那几个代表“敌军”、“大队”、“有炮”、“西进”的刺眼符号时,林静婉的脑子“嗡”的一声,脸色刹那间血色尽褪,拿着纸条的手冰冷得如同浸入寒冰。
一个加强中队的日军,带着步兵炮和迫击炮,正朝着西面,也就是他们这个方向扑来!
虽然纸条上没有明确指向“龙渊”,但如此庞大的兵力进入这片区域,其目的不言而喻——彻底的扫荡!无论日军的第一目标是哪个寨子,“龙渊”都绝无可能幸免!他们就像一张大网中的鱼儿,网已经开始收紧!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静婉。她几乎能想象到日军炮弹落在营地、机枪火力覆盖崖壁的惨烈景象。怎么办?李昊不在,赵卫国不在,营地老弱妇孺居多,能战者寥寥……
不!不能慌!
林静婉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感和血腥味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清醒。她深吸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李昊将营地交给她,是信任!她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陈石头!鸣钟!全员紧急集合!”林静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响彻了整个营地。
“当当当——!”
急促而响亮的钟声(用缴获的钢盔和铁棍制作)瞬间打破了营地的宁静,也敲碎了每个人心中残存的侥幸。
无论是正在工坊打磨弩箭的陈石头和助手,在药圃除草的柱子媳妇和小花,还是在整理物资的陈大娘,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扔下手中的活计,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岩洞前的空地狂奔。
不到两分钟,所有留守人员全部集结完毕,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疑与不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站在高处的林静婉。
林静婉扬起了手中的树皮纸条,声音清晰而冷峻,如同寒冰撞击:“刚刚接到赵卫国队长紧急传讯!北面发现日军大队人马,兵力超过两百,配备步兵炮和迫击炮,正朝我方方向推进!扫荡,开始了!”
“什么?!”
“两百多人?!还有炮?!”
“天哪……”
人群瞬间一阵骚动,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柱子媳妇更是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被陈大娘死死扶住。
“安静!”林静婉厉声喝道,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慌有用吗?慌能挡住鬼子的子弹和炮弹吗?!”
她的呵斥让骚动暂时平息,但恐惧依旧写在每个人脸上。
“李昊队长离开前,将营地托付给我!现在,我命令!”林静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第一,立刻启动一级战备预案!所有防御工事进入临战状态!检查所有陷阱、诡雷引信!”
“第二,陈石头,你带人立刻将工坊所有重要工具、半成品武器、火药原料,全部转移至岩洞最内侧应急仓库!无法转移的大型设备,就地伪装破坏!”
“第三,陈大娘,柱子媳妇,小花!你们负责将所有粮食、药品、珍贵物资,打包分发到个人,做好随时撤离准备!”
“第四,所有人,检查各自武器弹药,配发到个人!记住逃生通道位置和集合信号!”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快速下达。生死关头,平日里的训练和预案发挥了作用。虽然依旧恐惧,但众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开始依令疯狂行动起来。
营地瞬间陷入一种压抑而高效的混乱之中。搬运物资的脚步声,武器检查的金属碰撞声,压抑的哭泣和催促声交织在一起。
林静婉则快步走向崖壁边缘,再次举起望远镜,死死盯着北面的天空和山峦。她知道,信鸽飞回来了,日军的大队……恐怕也不远了。
骤雨,将至。
而她,必须带领着这群人,在这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中,寻得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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