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袭的余悸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蛇牙涧已成人间地狱,焦土、弹坑、残肢断臂,以及那挥之不去的硝烟与血腥,都在无声地催促着他们——快走,离开这个被死亡标记的地方!
牺牲战友的遗体被匆匆掩埋在隘口一侧的岩壁下,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无法立起,只能垒几块石头作为标记。悲伤被强行压下,生存的本能驱使着所有人迅速行动起来。
缴获的武器能带走的全部带走,那两挺歪把子机枪和掷弹筒成了重中之重。被炸毁的物资令人心痛,尤其是药品的损失,让林静婉的脸色苍白了好几天。她只能尽力利用山民提供的草药和仅存的一点急救品,为伤员们处理伤势。
队伍在一种沉闷而压抑的气氛中,再次踏上迁徙之路。这一次,领路人换成了墨离和他手下最精干的猎人。他们不再沿着相对清晰的“地脉”边缘行进,而是径直扎进了迷魂凼更深、更浓、仿佛亘古无人踏足的核心区域。
这里的雾气不再是灰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带着淡绿的氤氲,光线难以穿透,即使在正午时分,四周也如同黄昏般昏暗。脚下的“路”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可及膝、散发着腐殖质恶臭的黑色淤泥,以及隐藏在淤泥下、能轻易吞没一切的流沙陷阱。扭曲的怪树张牙舞爪,藤蔓如同毒蛇般垂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带着甜腥的瘴气,即使含着避瘴药草,依旧让人感到头晕目眩。
“跟紧!踩我的脚印!一步都不能错!”石虎低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他如同最精密的探路仪器,每一步都落在看似毫无区别的泥沼中唯一坚实的那一点上。身后的人排成一列长蛇,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李昊搀扶着伤势未愈的赵卫国,林静婉和阿秀紧紧跟在他们身后。柱子和大川等体力较好的队员,则负责背负最重的武器和物资,以及轮流抬着伤势较重的山猫和另一名伤员。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体力在迅速消耗。
墨离走在队伍最前方,他的身影在浓稠的绿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与这片死亡之地融为一体。他不需要地图,不需要指北针,森林、沼泽、气流、甚至是脚下泥土细微的质感,都是他的导航。他带领着队伍,以一种看似毫无规律,实则遵循着某种古老传承的路径,在绝境中穿梭。
“首领,我们这是……往哪里去?”一次短暂的休息时,李昊忍不住问道。四周的景象千篇一律,都是无尽的迷雾和沼泽,他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墨离接过族人递来的水囊,抿了一口,目光投向绿雾深处,声音低沉而缥缈:“去‘龙眠之地’。”
“龙眠之地?”
“那是迷魂凼最深处,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墨离没有过多解释,但语气中的笃定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传说那里是上古龙脉蛰伏之所,地势奇绝,瘴疠不生,更有地下热泉涌动,是一处天生的避难所。只是路径极其隐秘,外人绝难找到。”
龙脉?热泉?李昊心中震动。这听起来如同神话传说,但联想到之前发现的地热裂隙和墨离对此地超乎寻常的熟悉,他又觉得并非完全不可能。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艰难。他们需要攀爬湿滑、布满了有毒苔藓的岩壁,需要借助藤蔓荡过深不见底的幽暗水潭,需要在看似绝路的沼泽中,找到那唯一一条被水草巧妙掩盖的、狭窄的硬地通道。墨离和他的族人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生存技艺,他们能用吹箭无声地射杀潜伏在泥水中的毒蛇,能通过观察水泡的形态判断水下是否有致命的漩涡,能利用特定的植物汁液驱赶恼人的毒虫。
阿秀在这些山民身边,仿佛回到了熟悉的世界,她努力地学习着,帮忙辨认可食用的块茎和菌类,虽然依旧沉默,但眼神中多了几分生气。
李昊则更多地观察着墨离。这个山民首领沉默寡言,却心思缜密,行事果决,身上既有猎人的敏锐与凶狠,又隐隐具备着一名优秀指挥官的特质。他对待族人宽厚,但纪律严明。李昊越发觉得,与墨离的结盟,或许是他们在绝境中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在仿佛没有尽头的跋涉后,第三天下午,前方的雾气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那令人窒息的淡绿色渐渐变淡,空气中那股甜腥的瘴气似乎也被一股淡淡的、带着硫磺味的暖风所取代。
“到了。”墨离停下脚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众人奋力跟上,拨开最后一片垂挂的、带着露珠的藤蔓,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仿佛来到了一个被巨大天坑笼罩的世外桃源。四周是高达百丈、如同刀削斧劈般的环形绝壁,将外界的迷雾彻底隔绝。天坑底部面积广阔,绿草如茵,甚至还有一小片树林!最令人惊奇的是,在天坑中央,一眼温泉正汩汩地冒着白色的热气,形成一个小潭,潭水清澈见底,蒸汽氤氲,驱散了寒意,也带来了生机。而在天坑一侧的岩壁上,赫然分布着数个大小不一的天然溶洞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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