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隼人伏在灌木丛后，如同一块与山岩融为一体的青苔。他举着望远镜，目光锐利地扫过山谷。下方，那支被称为“利刃”的中国部队正在进行班组战术演练，动作迅捷，配合也算娴熟。但石川的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火力衔接生硬，第三小组迂回速度过慢，暴露侧翼超过三秒……”他心中默念，用最苛刻的标准评判着，“爆破组设置炸药包的动作……嗯？似乎对引信时间计算有疑虑，反复调整……”
他注意到，这些士兵使用的武器虽然混杂，但其中几支冲锋枪的火力持续性明显优于帝国装备的百式冲锋枪。不过，他们也显得格外珍惜弹药，射击训练时多是短点射，很少进行压制性扫射。
望远镜微微移动，他看到了被随意放在一块岩石上的帆布包，里面露出几页画满草图的纸张。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但能辨认出似乎是某种击发机构的设计图，旁边还有潦草的中文标注。
“新式步枪？还是改良方案？”石川心中猜测，但并未轻举妄动。他的任务是观察，评估，而非接触。
演练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结束。队伍集合，那名身材高大、声音洪亮的指挥官（赵卫国）似乎在对演练进行总结，语气颇为严厉，手指不断指向几个表现不佳的小组。队伍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石川悄无声息地向后缩去，如同潜入时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需要将今天观察到的一切，尽快发报汇报。这支“利刃”，确实比普通八路军难缠，战术理念先进，装备也有可圈可点之处，但远未达到能全歼斋藤小队的地步。是情报有误？还是他们隐藏了真正的实力？
他选择了一条与来时不同的路线返回，这是特工的本能。
就在石川离开后不到十分钟，墨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刚才潜伏的位置。墨离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面的痕迹——几根被压弯但正在缓慢恢复的草茎，一点点几乎难以察觉的泥土翻动痕迹。
“在这里停留超过四十分钟。”墨离低声自语，目光顺着石川离去的方向望去，“很谨慎，但还不够。”
他并没有立刻追踪，而是通过手势，向远处制高点的观察哨传递了信息。一张针对石川撤退路线的监视网，早已悄然张开。
龙渊基地，李昊几乎同时收到了来自山谷和墨离的两份报告。
“观察细致，记录了演练中的‘缺点’，注意到了我们的‘珍惜弹药’和‘图纸’。”李昊看着赵卫国气哼哼描述的“鬼子探子肯定在笑话咱们”的报告，反而笑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林静婉有些担忧：“他会上当吗？如果他认为我们很弱，会不会导致日军更大规模的扫荡？”
“他不会完全相信我们表现出的‘弱’。”李昊分析道，“但他会怀疑。怀疑斋藤小队的覆灭是否有偶然因素，怀疑我们是否外强中干，怀疑他们得到的情报是否被夸大。这种怀疑，本身就能为我们争取时间。而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计算的光芒：“他注意到了‘图纸’和‘弹药不足’，这很重要。南造云子那种人，不会仅仅满足于军事评估，她更会寻找我们的‘需求’。我们表现出来的‘技术瓶颈’和‘补给困难’，对她而言，可能比我们表现出强大战斗力，更具吸引力。”
“吸引力？”赵卫国不解。
“诱惑。”李昊解释道，“诱惑她认为有机会从内部瓦解我们，或者利用我们的‘需求’来设置陷阱。这会把较量引入更复杂的层面，但同样，也给了我们反向操作的机会。”
就在这时，墨离的第二份报告通过接力传了回来。报告详细标注了石川的撤退路线，并且指出了一个关键发现：“目标撤退路线经过野狼涧，该处地势复杂，便于设置备用藏身点或物资缓存点。请求授权抵近侦察。”
李昊立刻批准：“同意。务必小心，对方是高手，可能设有反追踪措施。目的非擒杀，而是确认其活动巢穴或通讯点。”
墨离收到指令，如同融入了渐浓的暮色，沿着石川留下的、几乎不可辨的痕迹，追了上去。他的动作比石川更加轻盈，更加无声，仿佛真正的山间精灵。
石川在一个他认为绝对安全的背风处停下了脚步，熟练地架设起微型电台。他要在天黑前将情报发出去。
“目标‘利刃’观测完毕。评估：战术具备一定先进性，单兵素质良，装备部分改良，但存在明显短板……疑似面临技术瓶颈与补给困难……建议：可考虑以此为突破口，进行策反或物资欺诈……”
他敲击着电键，将精心编织的、半真半假的情报转化为电波，发向未知的远方。
他并不知道，在他头顶上方不远处的岩壁上，墨离如同壁虎般紧贴着阴影，冰冷的眼眸正透过岩石缝隙，牢牢锁定着他的背影，以及他身边那部正在工作的电台。
电波在太行山的夜空中穿梭，传递着双方刻意营造的“错位”信息。猎手与猎物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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