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先生的药铺在县城西街,门脸不大,招牌上的“济世堂”三个字漆色斑驳。这些天,他像往常一样坐堂问诊,捻着山羊胡,为贫苦百姓开些廉价的方子。但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偶尔会抬眼瞥向街角,或是在抓药时,对某些不常见的药材名称格外敏感。
这天晌午,药铺里来了个生面孔。来人三十岁上下,皮肤黝黑,手掌粗糙,穿着打着补丁的灰布袄,像是常年在山里讨生活的。他说话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神色间有些掩饰不住的焦虑。
“先生,抓药。”来人将一张皱巴巴的方子递上。
吴先生接过,扫了一眼,大多是治疗风寒湿痛的常见药材。但他目光在最后一味“灯心草炭”上顿了顿,这是味不常用的引经药。他不动声色地配好药,包好,随口问道:“家里老人寒气入骨?这灯心草炭可不好找,药性也烈,用量得仔细。”
来人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唉,不是老人。是……是队里的一位‘师傅’,搞什么试验,烧伤了手,还染了毒气,咳嗽得厉害。方子是他自己开的,说非要这味药做引子不可。”
吴先生眼神微动,手上动作不停:“哦?搞试验的师傅?这兵荒马乱的,还搞什么试验,多危险。”
“谁说不是呢。”来人似乎找到了倾诉对象,话多了起来,“听说是捣鼓什么能飞得远的‘炮仗’,老出事儿!前些日子就差点炸了棚子,这次又……唉,上面还催得紧,缺这少那的,听说连配药的几种‘石头面子’都找不齐,可把师傅急坏了。”
“石头面子?”吴先生状若无意地问。
“是啊,什么‘白稀土’、‘铈土’……听都没听过。师傅整天念叨,说要是能有指甲盖那么一点,他的‘炮仗’就能成了。”来人摇头,“咱们这山沟沟,去哪找这些洋玩意儿。”
药包好了。来人付了钱,再三道谢,匆匆离去。
吴先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转身回到后堂。他从抽屉最底层拿出一本普通的《汤头歌诀》,翻到其中一页,用指甲在“灯心草”三个字旁,轻轻划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刻痕。
当天夜里,这道刻痕所代表的信息,通过另一条隐秘渠道,离开了县城。
几天后,北平。
南造云子看着译电内容:“确认接触。目标抱怨试验遇阻,提及‘白稀土’(氧化铈别称?)及‘铈土’需求,情绪焦躁。提及‘能飞得远的炮仗’,疑似火箭类武器。接触人员身份:疑似底层运输或勤务人员,警惕性一般。”
“火箭……氧化铈……”南造云子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对方的需求与之前截获的信息吻合,接触方式也符合一个秘密项目在遇到困难时,可能出现的、通过非正式渠道尝试解决的行为模式。看起来,一切都顺理成章。
但越是顺理成章,她心底那丝疑虑就越发清晰。
李昊,一个能设计出“炎龙”火箭,能全歼斋藤小队,能发现哑泉沟的人,会如此轻易地让核心项目的关键需求,通过一个底层人员在集市药铺泄露出来?
有两种可能:第一,对方确实已焦头烂额,病急乱投医;第二,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南造云子更倾向于后者。但她不打算就此退缩。如果是圈套,那么将计就计,往往是破局的最好方式。
“准备‘礼物’。”她下达命令,“氧化铈,高纯度,实验级,五克。硝化纤维稳定剂样品,十毫升。采用旧日军用试剂瓶封装,标签做旧处理,批次号模糊。另,附一份日文版的基础化工手册残页,内容涉及相关物质性质,但要撕去关键合成步骤。”
她要送的,是真货,但不足以支撑完成研发。同时,附上残缺的资料,既能显示“渠道”的能力,又能进一步激发对方获取完整资料的欲望。最重要的是,她要通过这次“馈赠”,来观察对方的反应,确认这究竟是陷阱,还是真正的机会。
“传递方式:启用‘灰鸽’。”南造云子补充道。灰鸽是她掌握的另一个长期静默联络点,与吴先生这条线完全独立。她要让礼物“出现”得更加偶然和难以追踪。
几天后,龙渊基地。
外出采购的小队带回了一个意外的“收获”。据说是他们在返程路上,在一个废弃的土地庙歇脚时,在神龛底下发现的破烂包袱。包袱里除了几块干粮,就是几个贴着模糊日文标签的旧玻璃瓶,还有几页残缺的日文技术资料。
东西立刻被送到了李昊面前。
林静婉仔细检查了瓶子里的物质,确认:“是氧化铈,纯度很高。稳定剂样品也是真的,型号比较老,但能用。资料是日军早期的化工手册,确实提到了这些物质,但关键部分被撕掉了。”
赵卫国拿起一个瓶子对着光看:“鬼子这是唱的哪出?真给咱送温暖来了?”
李昊没有说话。他拿起那几页残破的资料,看着上面被刻意撕扯的边缘,又看了看那几个虽然做旧但密封完好的试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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