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山林间弥漫着化不开的湿冷雾气。墨离带领的三人接应小组,如同三道紧贴地面的阴影,在崎岖破碎的地形中快速而无声地穿行。他们根据“回声”电文中粗略指示的方位——“西北方向”,结合对周边地形和日军常规部署的了解,选择了一条风险最高、也最可能被突围部队采用的险峻路线:沿着干涸的河床与陡峭山脊的交界处前进。
墨离打头,他的感官在寒雾中提升到极致。每一丝风过草叶的异响,每一缕不属于山林的气息,都逃不过他猎手般的警觉。身后两名队员,一个负责侧翼警戒和消除痕迹,另一个则背负着简易电台和急救包,时刻准备接收洞窟指令或发送接应信号。
他们必须在日军重新稳定阵脚、再次组织拉网搜索之前,找到“回声”。每耽搁一分钟,“回声”再次暴露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东方天际开始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林间的轮廓逐渐清晰。雾气稍散,视野略有好转,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暴露的风险在增加。
突然,墨离猛地抬手,拳头紧握——停止前进的手势。三人瞬间伏低,融入身旁的岩石和灌木。
前方约百米处,一处背风的岩壁凹陷,隐约有极其微弱的反光,像是湿润的岩石,又像是……金属?墨离缓缓举起缴获的、配有2.5倍瞄准镜的九九式狙击步枪,透过晨雾仔细观瞄。
岩凹里,似乎蜷缩着几个人影,一动不动。没有篝火,没有交谈,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但墨离注意到,其中一人的手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另一人侧卧,身下土地颜色略深——是血迹。
是“回声”?还是日军设下的陷阱?
墨离没有贸然靠近。他示意身后队员保持隐蔽,自己则如同壁虎般,借助地形的起伏和植被的掩护,向侧翼缓缓迂回。他需要更近的观察,更确凿的证据。
靠近到大约五十米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咳嗽声传入耳中。咳嗽声很短促,立刻被捂住,但足以让墨离判断,那是人声,而且是极度疲惫和痛苦下难以完全抑制的声音。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岩凹周围的地面。没有新鲜的、属于军靴的杂乱脚印,只有几道拖拽的痕迹和模糊的、像是布鞋或软底鞋留下的浅印。岩凹外侧,几块石头被有意无意地摆成了一个看似随意、但细看之下隐含着特定角度和间隔的图案——那是八路军侦察兵在极端情况下使用的、表示“友军、受伤、急需帮助”的简易地面信号!
是“回声”!而且情况比预想的更糟!
墨离不再犹豫。他打出事先约定好的、代表“自己人”的鸟鸣信号——两声短促,一声长。
岩凹内瞬间有了反应!一个靠在最外侧、脸上涂满泥污血渍的身影猛地抬起头,尽管虚弱,但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手中一支枪管锯短的马步枪迅速指向声音来源方向。其他几个身影也艰难地试图移动或寻找武器。
墨离缓缓从隐蔽处站起身,双手举在身侧,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同时用低沉的、带着本地口音的声音说道:“太行秋叶红。”
这是“回声”第一次求救电文中使用的识别码。
岩凹内的紧张气氛陡然一松。那名持枪的汉子(似乎是队长)死死盯着墨离看了几秒,又警惕地扫视他身后,终于缓缓放下了枪口,嘶哑着回应:“黄河……冰裂声。”
暗语对接成功!
墨离立刻上前。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见惯了生死的老兵也心中一沉。岩凹里一共五个人,个个带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两人重伤昏迷,一人断臂简单包扎着,血迹已经发黑,那名队长腿部也有贯穿伤,只用树枝和布条固定。唯一一个伤势较轻的,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战士,正红着眼眶,用破布蘸着岩壁上渗出的水,试图润湿昏迷同伴干裂的嘴唇。
“我们是‘利刃’教导队,奉命接应。”墨离言简意赅,同时示意身后队员上前,展开急救包。
“教导队……李昊队长的人?”队长挣扎着想站起来,被墨离按住。
“是。你是‘回声’负责人?”
“代号‘鹞子’,‘回声’分队代理队长。”汉子苦笑,“原队长和指导员……都牺牲在南山坳了。我们……就剩下这五个了。”
墨离的心沉了一下。一支军区直属的精锐侦察分队,几乎打光了。
“你们带出来的情报……”墨离低声问。
“鹞子”的眼神瞬间恢复了锐利,他费力地从贴身内衣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和蜡封得严严实实的小铁盒,塞到墨离手里:“全在这里。‘釜山鬼影’的运输船特征、天津港接货仓库位置、部分押运人员信息、还有……我们拼死从一节车厢里偷拍到的,‘鬼影’的部分外包装标识和疑似成分清单……虽然不完整,但首长说,非常重要……”
他喘了口气,紧紧抓住墨离的手臂:“兄弟,务必……务必送到!这关系到鬼子一个天大的阴谋!他们管这叫‘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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